“还有许多路要走,其中所留细孔如何均匀,也是问题。但这路子不会有错,这里面,首先便是极重要的一点:以朕观之,万物当有三态,曰固、曰液、曰气。固而为液,那温度为熔点;液而为气,那温度为沸点。若要量温度,便可以最常见之物,那水的熔点、沸点为基准来度量之。”
朱厚熜对“路子走偏了的化学家”说着物理的东西,但为的是他后面的研究:“真人试想,若那炉中火温能度量了,火候掌握岂非更易?不同物事于何种温度熔炼出了变化,岂非更易掌握诀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真人以为如何?这玻璃既透且明,其内所封水银一览无余。再如尺子一般在外刻以度量,以后岂非随时能知冷知热?”
陶仲文心头一震:是这个道理。
且看看这丹房里的各种工具,他们其实也不排斥工具。
然而今天感觉天灵盖被掀开了一样的原因,是皇帝对于如何去度量温度有如此清晰的思路。
道理很清楚,设计过于合理,陶仲文感觉如今只剩下烧制出那玻璃,就能成为度量火温的先驱、掌控温度的人了。
先人燧木取火,不知多少万年来,也无非再只是在生火。
但这事若做成了,便将像一里地一里地一样,将来能很清楚地知道:此刻炉中火温几何!此刻屋外天冷几何!
农事,不也讲天时冷热吗?
做多少事,需要知道多冷多热?
他的眼睛亮了起来,心热不已:“臣明白了!陛下巧思,臣钦佩之至!臣素知水银习性,竟从未想到这一点!”
朱厚熜知道他看出了历史名声、看出了这事的重要,笑了笑就问道:“那便说说,昨日试验结果如何?朕瞧瞧记录……”
紫禁城最北面,皇帝和道士继续研究着既是物理又是化学的玩意,继续从“炼制”经验丰富的道士那里寻找解法。
殿试现场,降格成为了殿试监考的杨慎只看到有一个考生挠掉了头上的帽子。
状元郎为自己的后辈考生们做了一个悲伤的表情。
虽然殿试不黜落,虽然人人都已经是准官员了,但这终究是证明自己才学的最高舞台。
也正因为殿试不黜落,所以皇帝在贡士人数膨胀到五百、一甲增多至二十四之后,出了这么难的题。
实际上的情况,他和底下这些贡士都想明白了。
这等难度下,只有那一甲才真称得上一等一的才俊了。
除非名列前茅,他们和那些副榜同进士的区别不大,都将是从低品官员做起,从浊流之中慢慢逆流往上爬。
而那一甲,这一科的状元、榜眼、探花,皇帝明显是在拔选宰相之才。
不是那种吹的宰相之才,是要在入仕之前,就已经对治国理政、对实务有了很深刻的理解和认识。
临近殿试结束时,许多人幽怨地抬头看了看再次出现在这里的皇帝。
讲道理,大家以前都是学生。
一个阶段做一个阶段的事,大家以前都只沉迷学习。
总要给个循序渐进慢慢锻炼能力的机会啊!哪有上来就考这么扎实的?
朱厚熜却看了看那些表情比较镇定的贡士:整个大明的举子里取了五百,中间终究还是有些对自己自信的人。
有的人幽怨,但只能说明一个残酷事实:别看都是贡士,但贡士与贡士之间的差距,有可能比猪与人的差距更大。
真正的天才妖孽,哪里会畏惧这样的挑战?
“礼毕!众贡士列班出宫,静候传胪大典。”
殿试终于结束,一出承天门,唐顺之就被围住了。
“唐会元,你是如何作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