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嘴巴朝着右边歪斜,这是当初怀凌毅的时候,耳朵里面长了个肿瘤,为了保住凌毅,她坚决不肯吃药,所以整整忍了十个月的剧痛。
结果肿瘤越长越大,最后压迫了面神经,直接导致左边面神经彻底坏死,嘴巴也就不受控制的往右边斜了过去。
村子里一些长舌妇,没事就爱拿这事开她玩笑,特别是凌毅这两三年酗酒烂赌之后,她们总爱假装心疼她:为了这么个不孝子,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真是替你不值。
而她总是笑笑,一言不发,然后回家独自落泪。
如今即便是大冬天里,她身上也只是穿了几件单衣,试图用多加衣服的方式,来抵御这寒冬的凛冽。
“爱萍姐,你消消气,我不是这个意思。”纪兰英面色凄苦的看着彭爱萍,说话的时候,神色还赔着笑脸,生怕得罪了彭爱萍。
“不是这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儿子这么挣钱,你觉得我有必要去偷你家的菜?你以为自己歪着个嘴巴,就能‘歪理邪说’了?”
彭爱萍厉声训斥道,面红耳赤的,引来周围村民们的围观。
而她显然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个‘歪理邪说’,也不管用在这里合不合适,反正有个‘歪’字,就被她拿来用了。
纪兰英因为最近村子里进驻了部队,加上儿子又那么不争气,本就没有底气,被彭爱萍这么一呵斥,气势上更是弱了好几分。
“爱萍姐,你别生气,我没有说你偷菜,我只是想来告诉你,下次去割韭菜的时候,能不能不要齐根割?齐根割的话,韭菜很容易死。你也知道,我就靠种些菜卖钱了,如果死了的话……”
纪兰英说话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后面的时候,站在前排的人,如果不仔细听的话,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可即便她如此卑微了,彭爱萍还是粗鲁的打断了她的话,并且当着大家的面,指着她的鼻子喝骂道:“纪兰英,别给脸不要脸,我儿子这么有钱,会去偷你一个绝户的韭菜?”
绝户!
这是村子里最恶毒的话了。
纪兰英听到这话,身子明显一颤,随即想到自己儿子那副模样,自己确实跟绝户差不多,眼泪水当即就冒了出来。
可她儿子毕竟还没死,现在被人这么恶毒的咒骂,一生善良的她,被人怎么欺负辱骂都行,却独独不能咒她儿子死。
于是她当场瞪大眼睛,怒视彭爱萍:“你说谁是绝户?你说谁是绝户?你才是绝户,你全家都是绝户!”
说话间,她就要动手去撕扯彭爱萍的脸,结果被眼疾手快的村民们给拦了下来。
但他们拦下来后,却没有去劝她,而是纷纷转头看着彭爱萍,皱眉劝说道:“彭爱萍,都是一个村子的,你这嘴未免也太毒了?”
“就是,平日里你也没少去兰英家摘点青菜,你这么说兰英,连我都看不下去了。”
“赶紧给兰英道个歉,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没有你这么说话的。”
面对众人的劝说,彭爱萍不仅不道歉,反而叫嚣的更凶了:“你们一个个什么意思?m。
就他儿子那副德行,迟早要被人给打死,我说她绝户怎么了?我这也是为她好,让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说起来,她还得感谢我嘞!”
“我儿子什么样子,那是我没教育好,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偷说三道四。”纪兰英满脸泪水,即便心上遍体鳞伤,却还在维护自己的儿子。
“你说谁是小偷?你今天把话给老娘说清楚,否则就别想走出这坪坝!”彭爱萍瞬间炸了毛。
她在村子里是人尽皆知最爱虚荣的主,最爱炫耀她儿子多么有出息,恨不得所有人都夸她有钱,夸她儿子孝顺,哪里听得别人叫她小偷?
纪兰英闻言,挣开众人的拉扯,反手从背笼里拿出一把镰刀,递给一旁的村民:“这把镰刀是我在我家韭菜地里捡到的,罗美玉,你认识字,你看看这镰刀把儿上,写的什么字?”
被唤作罗美玉的村妇接过镰刀,只看了一眼,就脱口而出道:“罗启国。”
围观的村民们一听这名字,顿时就一脸埋怨的看着彭爱萍。
盘龙村的村民们都有一个习惯,在置办行头的时候,就会在行头上刻上自己儿子的名字,这样一来,就算行头借出去,也很容易找回来。
而且父辈们也只会刻上儿子的名字,因为这是要传给儿子的,至于女儿,在他们的眼中,那都是赔钱货,是没资格继承家里物件的。
而罗启国,就是彭爱萍的儿子,也是她嘴里,整个盘龙村最有出息的崽。
“我那儿子最近真是气死我了,买辆车居然买几十万的,一点都不知道节约。”这是彭爱萍最近这段时间,逢人便说的话,大家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大家都知道她虚荣,所以也都没有反驳,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装逼。
可纪兰英实诚,以为她是真生气,所以就拿自己的伤心事来安慰她:“爱萍姐,别生气,我儿子以前买的更贵,我也是心疼了好久。”
她本意是想安慰彭爱萍,结果却因此被彭爱萍给记恨上了,一直看她不顺眼,动不动就找她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