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给母羊接生的郝兽医抬头望了眼这边,眼中带着审视和惊讶。
心里默数,四十四年后的时间过去了大约十六七年,他如今大约七十多岁。
察觉郝兽医的目光对上自已的时候,李峰轻轻撇嘴,轻声说道:“我觉得他并无大错……”
这个似乎是在对着哈丹巴特尔讲话,又好似是在回应郝兽医的话语。
兽医听到这句话,略显迟疑地盯着他,表情飘忽,年老的手因颤抖显得愈发笨拙。
在处理完刚接生的小羊之后,郝兽医干脆在围裙上抹了把手,便过来了。
哈丹巴特尔充满热情地向郝兽医介绍李峰:“他可是依靠这两条腿谋生的,一定要保住他的腿啊!”
面对李峰坚定的目光,他愤恨地说:“多谢你!”
郝兽医挽起李峰的裤脚,褪下他的袜子,仔细检查他肿胀的脚踝,并用布满皱纹的手指按压,看李峰忍住了疼痛没有叫出声。
“骨头没事儿,只是扭伤了而已。”
接着他转身从抽屉取出一个小药罐,俯身下来,用他那衰老的手指慎重地抠出一截黑色药膏,慢慢地涂抹到李峰的脚踝上,显得极其细心。
李峰虽担忧自已的腿会不会被弄瘸,但在实际治疗后,郝兽医处理后的肿处确实带给他舒缓的感觉,清凉的感觉减少了原有的剧痛。
虽然李峰不清楚郝兽医为何还能活着,但他对此感到庆幸。
根据他在前世界的了解,虽然彼此间的立场不同,但并没有深重的恩怨纠葛。
就在郝兽医站起来打算离开时,李峰紧握住他的药罐,诚恳地说道:“好好的活下去吧,迷失草原的小羊羔都在等待你的救助,带它们回家。”
说完,李峰低头松开手指。
郝兽医惊讶地凝视着李峰,他曾在审案时说过类似的话。
那个孩子那时大概还在母亲的肚子里,他还以为不过是巧合,因此只是摇头置之。
但这一次,这个年轻人显然是特地说给自已听的,心中疑惑顿生,李峰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这个”
羊羔”
指的是我们吗?郝兽医不禁回想起那些牺牲在眼前的人,比如约玛、苏乌拉,还有无数边境战场上的兄弟。
仔细思考后,他认为李峰所言不假,他们的确渴望回家。
为了回家这一目的,他们都历尽艰辛。
而只有他自已知道他们在何方,如果他也离开,他们的灵魂可能会漂泊异域。
但是,李峰指的真的是他们吗?
他已经习惯了驼背的姿态,此刻慢慢挺直身体。
这些年,他已经不记得如何存活下来,总觉得自已应当在发生时就已经死去。
如果没有孟烦了背着他脱离危险,迷龙换取的食物又让他辗转至后方的医院,他可能已经与他们在战火中同葬。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有得到他们任何的消息,也许只剩自已一个。
只要坚持活下,总会有一日迎接他们回到故乡。
“郝兽医,你能不能来看看?大马不肯让小马跟在后面,还在踢它,这到底怎么回事?”
随着话音落下,李峰的话语似乎点燃了他的心,他的回应声变得有力起来。
只见一名年轻人,身披一件羊皮背心,仅以一条麻绳简单束住腰部做为装饰,并穿着整洁的毛衣,牵着大马缰绳,带着小马走向牧场。
走进牧场后,他对除了郝兽医以外的李峰和哈丹巴特尔投去胆怯的目光,说话也压低了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