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治二十一年的正月在吵闹中过去,迅速的步入二月中。此时,已是仲春。
京城的郊外,农人翻着土地,空气中散发着泥土芬香。外城的护城河中,碧波荡漾,鱼虾畅游。游人结伴踏青而来。杨柳在春风中舞动,倩影婆娑。内城各权力人物们的府邸花园中,桃花盛开如霞,蝴蝶蹁跹。
在这样美丽的春景中,京中的政治气候却是暗流涌动!从御史开始上书言张安博之事,各自表态。不断的向中层官员、高级官员蔓延。一场舆论风暴在京城席卷!
在明面上,几乎是一边倒的指责张安博的奏章。但暗地里则未必。有的人是跟风!有的人奏章之中,亦有维护之声。张安博上书,置圣天子于何地?其罪当致仕。
二月十六日,刑部侍郎袁壕在上书,指责张安博沽名钓誉、沽名卖直,其罪当斩。
这封奏章,在朝堂当前的背景下,还引起轩然大波。谁都知道,袁壕是天子心腹,以善于揣摩天子心意而闻名朝堂。很多官员会看他的风向行事。
换言之,袁侍郎掌握着一部分舆论话语权。
随后,雍治天子从各种渠道受到反馈、说情:有吴王、独孤贵人和天子闲话时进言;有大学士卫弘、左都御史齐驰等人的密折;有北静王、成国公等人的奏章。俱是劝天子:张安博今年七十有六,还有几年好活?何苦杀他,白帮他在青史上赢得名声?让他返乡居住吧!
这其中贾环用了多少力,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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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中,湖面飘渺。阳光照射在水波上,宛若洒落一捧捧的金银。红杏成林,璀璨如云。梨花飞落如雪。美景如画。
御花园的东侧,青美人居住的玻璃屋:朝霞居中,雍治天子召见武英殿大学士宋溥。
雍治天子一身红色的天子便服,倚在软榻上,满脸皱褶,颇显老态。风姿出众的青美人穿着水蓝色的柔软丝绸长裙在一旁细心的服侍着。她如今兼任天子的秘书。
其余宫女、太监,除太监总管许彦外,都在厅外候着。
雍治天子说话中气不足,问道:“宋卿,你所言之事为真?”他昨日收到宋溥的密折。今天上午便派人召见宋溥。
宋溥跪在地上回话,道:“陛下,臣可以担保,千真万确。”
雍治天子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仰头,舒服的靠在软榻上,轻吐一口气。片刻,交代道:“好。此事就交给卿去办!”
宋溥伏地道:“臣遵旨!”即便他宦海沉浮几十年,在领到天子这个任务时,语气中也透着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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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徐徐的降临。韩林侍讲学士、左中允魏原质自棋盘街翰林院散衙回府。
魏翰林住在京西金城坊中,一处三进小院。他虽然贵为翰林侍讲学士(正六品),但官场上并没有看好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翰林。门可罗雀。
魏翰林进到府中,到正屋里,妻子在准备着饭菜,他在侍女的服侍下洗着脸,换官服,听老仆汇报后,得知女婿公孙亮来了,道:“叫他进来吧。”
他早些年,对这个女婿是横看不顺眼,竖看不顺眼:这混蛋小子考中进士后,竟然辞官回闻道书院教书。近年来,因女婿的好友贾环在国朝官场声名鹊起,又确实在学术上推陈出新,在北直隶颇有名气。他才算认可女婿走的路。
大师兄公孙亮一袭澜衫,身姿修长,英俊的如同周郎的脸上带着焦虑,作揖行礼,“见过泰山大人。”
魏翰林做个手势,叫侍女倒茶,叫公孙亮坐下,道:“文约,你又来我这里打听消息了?”
他和山长张安博是多年的好友。否则,哪里会将女儿嫁给他的大弟子?这些天,时刻关心着朝堂动态!他虽说人缘不好。但收集消息,谁还不卖他的面子?而且,他是朝堂中的明眼人,见微知著。
公孙亮点头,“是的。”他性子没有贾师弟那般沉稳。所以到岳父这里打探消息。
贾师弟在家中安坐,见见不知名的客人。有时候还和亲卫在校场上锻炼一番。再和沈迁去观看西域的马球队比赛。
魏翰林有些吃味,道:“将来老夫入狱,不知道你和贾子玉是否会如此卖力奔走?”他知道,他这个女婿,将张安博视为父亲。
公孙亮听到这话,眼睛微亮,深吸一口气,“泰山大人,你的意思是…”
魏翰林没卖关子,笑着点点头,道:“朝中重臣都在劝说天子。而从老夫收到的消息,结合真理报上的文章、消息,华墨、宋溥都有意放张伯玉致仕。张伯玉出狱就在近日。”
“啊…”公孙亮用力的张张嘴,感觉到脊椎、颈脖子上,一股热血冲到脑子里,令他大脑近乎停止运转,一个声音在反复的重复:出狱就在近日!就在近日!
这是山长入狱后二十七天。狂喜的情绪,就在此刻,将大师兄淹没。
公孙亮抬腿就往外走。
魏翰林没好气的喝道:“回来。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