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伉被吓了一跳,不明白为什么闳翁突然就朝他跪了下来,赶紧跳了开去,满脸纠结之色。
他这么小,闳翁年纪这么大,被他跪会让他折寿的!
无名看到这里,眼里闪过一抹深思之色,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道:“起来吧,郎君心善,你拿着就好了。”
闳翁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饱经风霜的脸上一片激动之色。
他原本是先秦宫奴,楚王攻破咸阳,一把火烧了阿房宫,他们一家子成了楚王奴隶,后来楚王和汉王相争,中间他又辗转被掳好几次,最后落到樊哙手里。
樊哙是汉国相,汉王的亲信,对于前秦的余民自然不会有多优待,何况他还只是个宫奴,本来以为一辈子就这样颠沛流离,悲惨到老了,没想到遇上樊伉这样的小郎君。
看着眼前一袋子豆子,还有两尺旧布,闳翁激动地流下了眼泪。
他活了多半辈子,这是第一次拥有的完完全全属于他自己的东西。
“老奴愿意一辈子为郎君出生入死。”
阿琅瞪了他一眼:“呸!这话你也敢说!”
他一个匠奴也敢称为郎君出生入死,那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怎么办?
闳翁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却不曾为自己分辩半句。
被人拿救世主的眼光瞅着,樊伉挺不好意思的。
“这是你应得的,早些回去吧。”
闳翁再次跪下给樊伉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起身擦了把眼泪,将那两尺旧布牢牢抱在怀里,背着那袋粮食走了。
樊伉揣着手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样子,内心感慨万千。
这坑爹的封建社会唷!
还好他穿成了一个贵族阶级,要是穿成了闳翁这样的宫奴,那人生不想也罢!
樊伉唏嘘了好一会儿,冻得鼻涕都要出来了,转身回去,刚进门就看到吕媭站在廊下,双手笼在袖子皱着眉头看着他。
“阿母。”樊伉一路小跑到吕媭身边,仰着头有点讨好地看着吕媭,“天气这么冷,阿母怎么出来了?”
吕媭拍了拍他头上沾着雪花,愠声道:“你也知道天冷,为了一个老奴,巴巴地跑出来。”
“阿母,我可不是为了闳翁才出来的。”他指着后头被仆役们搬来的畜力磨,对吕媭道:“闳翁他们做出了这个,以后磨面再也不用人用胳膊推,一座石硙一天至少能磨五倍的面粉。”
吕媭顿时大怒:“莫非府中下人偷懒,不肯磨面么?还要你为这些事操心!”
阿琅和路过的下仆皆跪在地上,害怕地低下了头。
樊伉:“?!!”
他不过是从提高社会生产力的角度出发,从人力进步到畜力,提高了生产效率而已,吕媭究竟是从哪里得出的这种神结论?
对于自己和吕媭说话从来就不在一个频道的事,樊伉已经懒得再去努力了。
“阿母莫恼,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啊!”樊伉努力安抚道。
吕媭满脸的不以为然:“不就是个石硙而已,能有多大的事。”
“阿母,这您就错了。”听她语气不那么严厉,樊伉也放松下来,试着跟她讲道理,“你想啊,一个石硙能省下五个人磨面的功夫,十个石硙就能省五十,一百个石而已硙就能省下五百,一千个石硙就能省五千,依此类推,若是驴拉的石硙多了,那作用可就大了。”
吕媭还在沉思,却听大门外传来一声爽朗的笑声。
“郎君说得甚有道理。别看只是一只小小的石硙,若一只硙就能省下五个劳力,那这五个人就可以空出手来做别的事,开更多的地,种更多的粮食,到时就会有更多的人不会饿肚子。人们不饿肚子,就会安分守己,不做坏事,长此以往,大汉天下何愁不能四海升平,百姓不能安居乐业?我看郎君此举意义深远矣。”
樊伉扭头,就见大门外走进来三个穿着锦服的人。
为首那人样貌儒雅,留着美髯须,漂亮的丹凤眼灼灼生辉,看着樊伉的眼神冒着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