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知青都笑了起来,好像他问了什么傻问题。
青春痘吧嗒着烟没搭腔,反倒是那位穿着粉色衬衫的女同志,看样子有点娇气,一面用手扇风,一面温声细语地说:“其他方面渐渐习惯就好了,就是农活还干不太好。”
口音有点像夏露的外婆,估计是江南人。
秦学艺才不在乎他们会不会干农活,他现在只关心交通工具的问题。
遂焦急地问:“你们一会儿怎么回芦家坳?有车接吗?”
青春痘小伙将烟屁股扔了,看了眼手表说:“有一辆骡车,不过民兵连长驾着车去公社开会了,咱们得再等一等。”
他的话刚说完没多久,就有一辆车厢窄长的骡车从转角处驶过来。
刚看到供销社门口的三个知青,驾车的年轻人就没好气地喊:“侯栋梁,你小子不是哭着喊着要来供销社买东西嘛,你买的东西呢?”
戴誉瞅了这三人一眼,要不怎么说他们与周围社员格格不入呢,不只是穿着的问题。
大家经过供销社时,多少会买点东西带回去。可是,这仨人在供销社门口蹲了半天了,却一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买。
被喊做侯栋梁的青春痘,笑呵呵地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香皂晃了晃,示意这就是他要买的东西。
“净胡扯!咱们大队的供销社就有卖肥皂的,哪用大老远折腾到公社来?你以后要是再这样撒谎,下次休想让我带你们出来!”
侯栋梁被他土到,翻个白眼说:“谁撒谎了!我这个是香皂,洗脸的!大队里卖的都是洗衣服的!”
戴誉好笑地看着他脸上已经冒出白尖的青春痘,敢情他们芦家坳还来了一个精致的猪猪男孩。
起身对着赶骡车的年轻人招招手,戴誉调笑道:“芦奇山,你小子行啊!都当上民兵连长啦?哈哈!”
“戴誉!”芦奇山寻声望过去,见到戴誉便从骡车上跳下来,三两步跑过来给了戴誉一个熊抱。
“你不是在北京上班吗?怎么来咱们红旗公社了?”芦奇山惊喜地问。
“哈哈,我从北京调回滨江工作了,这几天没什么事,正好回来看看你们!”戴誉用力地搂了搂他的肩膀。
芦奇山是芦氏族长的孙子,大队书记的侄子,以前与原身是臭味相投的竹马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
戴誉虽然与他交情不深,但是他第一次来芦家坳打猎的时候,二人合力从狼口下救出了大队书记家的上门女婿。
所以他觉得这小子虽然有点皮,但是人品还不错。
芦奇山看了一眼天色,搂着戴誉的肩膀说:“走,时间不早了,咱们上车说去。”
戴誉答应着,又回身叫上秦学艺,给他们彼此做了介绍。
骡车上,戴誉二人与三个知青挤在车厢里。
驾车的芦奇山一路上嘴巴就没停过,一直在与戴誉絮絮叨叨地聊天。全然没了平时民兵连长成熟严肃的样子,看得三个知青目瞪口呆。
“原本我大伯是想让他女婿田兴旺来当这个民兵连长的,不过有几个外姓人表示强烈反对,说我大伯任人唯亲。”芦奇山哈哈笑了半晌,才说,“后来我们队里进行投票选举,大家就把我推举出来当民兵连长了!”
戴誉:“……”
拿下了书记的女婿,推举出了书记的侄子,这波操作也是够遛的。
车上还有外人在,戴誉只挑拣着问了点芦家坳的近况,又随口打听了一下他家里的情况。
几人跟着车进山,抵达村口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三个知青在村口下车,与他们打声招呼,就返回了知青点,芦奇山则驾着车将他们送去了戴誉小舅芦根生的家门口。
留下一句“明天来找你玩”,芦奇山便挥着鞭子去还骡车了。
带着秦学艺下了车,戴誉离着老远就冲院子里喊:“小舅,舅妈,大哥二哥!我来啦!”
院子里黑乎乎的,但是透过窗户能看到堂屋里的烛火。隐约有脚步声传来,没过几秒院门便被打开了。
戴誉的视线下移,对上一个五六岁大的小豆丁,长得虎头虎脑的,应该是大表哥家的娃。
“你是谁啊?”小豆丁张开手臂拦在门口,仰头问话。
“我是你表叔!”戴誉一把将他提溜起来抱坐在怀里,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问,“你怎么这么晚还自己一个人跑出来呢?万一我俩是坏人,直接把你抱走了咋办?”
这孩子胆子倒是挺大的,被陌生人抱住了也不害怕,只不过扭头就冲屋里大喊:“爷爷!我表叔来啦!”
大嗓门震得戴誉太阳穴直突突。
余光看到一个铁塔似的壮硕身影从屋里跑了出来,正是刚听到动静的小舅芦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