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萧言也自然就被牵连,也成了和西军一体有叵测之心之辈,绝不可用。总之绝不让他和神武常胜军再有半点关系!将来再有机会,说不定还要以他为突破口,为再度攻倒蔡京的张本。西军在外,萧言在汴梁,动起手来自然是要多方便就有多方便。
一旦牵扯到党争,就只有你死我活,古今概莫能外。梁师成为王黼童贯靠山,攻倒蔡京,现在蔡京复位,梁师成为自身计,也只有和蔡京斗到底!而眼前最为现成的突破口,就是萧言和神武常胜军入卫汴梁之事!
神仙打架,萧言这个凡人遭殃。还未曾进汴梁城,就已经被下了眼药。要是梁师成得逞,将来萧言是什么下场,难说得很。
梁师成这番话说完,就看着神色变幻不定的赵佶,静室当中,一时安安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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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之后,赵佶才皱着眉头,轻声道:“吴敏要是有本事,高某人要是有本事。三衙及汴梁禁军,岂不早就整练出个样子来了?童贯常年在外,执掌西军。吴敏就是分管都门左近禁军各军事,高俅掌三衙为辅翼。高俅朕心腹也,朕深知他,忠心是有的,也绝不多于不相干之辈往还,但是兵事上面却有限得很。。。。。。。。。。。。禁军如此,当然难以压服西军,当然难以内重外轻。萧言此子,毕竟立下如此功业,助朕了了先祖心愿。若是忠心,朕也不惜高官厚禄。。。。。。。。。。。。看他应调立刻入卫都门,事功之心是热切了一些,也不至于就是跋扈难制吧?他如何有老种小种那般根基?”
梁师成心里顿时一沉,官家这失之宽厚的毛病又犯了。对一个南归降人,又何苦这般为他着想?
其实赵佶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他散漫,他轻浮,他贪图享受,他崇道,他自以为是。但他毕竟是大宋皇帝,而且是个并不很笨的大宋皇帝。总要为祖宗留给他的基业着想。不管是将来保卫他这个皇帝,还是用来压制四方边镇,中央禁军总得拿出点模样来才好。这些老人弄了几十年,只有越来越坏,没有半点起色。要是将神武常胜军交给他们,就能将中央禁军刷新整练起来,赵佶自己都不信。
别人有党,他赵佶是孤家寡人无党。考虑问题自然和别人不大一样。作为大宋皇帝是不亲细务的,要紧的就是不断识别提拔人才出来,一代又一代的将治理国家的事情接过来做下去。他可以重用蔡京梁师成,可以提拔童贯王黼李邦彦吴敏高俅,为什么就不能试试萧言这个新人,看他有何本事呢?未必就不是一个大宋得用忠臣。
可是被逼让蔡京复相和萧言老种之辈在燕地生出的那些事端,仍然横亘在赵佶胸中。让他委决为难。既想用萧言来试试,又实在是放不下这颗心。
一瞬间内,赵佶脸上神色变化个不停,这些年来只怕从来未曾这样认真考虑过国家大事。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此事先不要下什么定论,等萧言到了汴梁,朕在看看罢。。。。。。。。。。。。朕亲眼看看,这萧言是何等样人,是不是得用!得用自然有得用的道理,若是不得用,朕也不会心疼这么一个南归之辈!”
梁师成心中叹息,这一次进言,看来没抓到最好时机,并没有引导官家朝着他所想的方向做出决断。官家还是想再看看萧言这个人,官家的脾气就是,看你这个人顺眼了,恩宠不替。到时候这萧言千万不要給官家看顺眼了才好,到时候他身后那位蔡某人,才是真正再度站稳了脚跟!
官家是喜新鲜,爱风流的性子。萧言一个南归粗鲁之辈,又是靠马上得的功名。总不会投官家的眼缘罢?不论如何,在自己这里,总得严防死守!要是萧言得用,蔡京调萧言和神武常胜军入卫汴梁就成了慧眼识人,顾全大局之举。地位就再也难以动摇,官家必然倚重他调合内外,震慑西军,更不用说蔡京还有一手理财的本事。到时候他这个当日攻倒蔡京的幕后主使,还不知道是怎样结局。要知道蔡京的手段,也不差似他!
这时赵佶又叹了口气,自觉这个麻烦还迁延下来,打扰他道心不浅。淡淡的对梁师成嘱咐了一句:“今日之言,概莫传出禁中,可知道了?如果有所走漏,先找你这个苏三学士的不是。”
这句苏三学士,就是赵佶开梁师成的玩笑了。上一代有大苏学士小苏学士,梁师成自称苏轼出子,自命饱学,这个苏三学士名号倒也恰当。赵佶一句笑谈出来,转眼看梁师成,他却一副皱眉想着什么的模样,一时间竟然忘记答话。感受到赵佶目光之后,梁师成才反应过来,顿时拜倒在地:“臣敢不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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枢密院虽然号称西府,可办公地点,却是在皇城的东南角,在天章宝文阁东,秘书省西。比起西面沿着北廊正对的政事堂,规格上低了半级,并非一府独处。
这些日子枢密院里面比政事堂还要躁动几分。政事堂是蔡京复相领其事这已经是定下来的。而枢密院中,童贯去后,到底是不是枢密院副使吴敏领知枢密院事,还未曾有定论。就算是一向矜持的吴敏,这个时候也有些沉不住气了。本来他和童贯王黼联手,准备化解燕地局势,童贯封郡王,这个知枢密院事位置已经说好就是他吴敏吴讷言的了。现在一天云雾,却是被另外一股风吹散。童贯是去位了,可是知枢密院事到底是不是他,却还是说不准的事情!
吴敏算是阻挠了蔡京行事,自然这个时候不会去登蔡京的门。但是梁师成那里,却再没有了往日的崖岸高峻,已经亲去探了好几次口风。和正式投效差不多了。作为文臣,执掌两府就是仕途顶峰,是人臣一身追求所系。哪怕吴敏宦海沉浮也有这么些年了,不由也是心热。他这般举动,自己清流一党中人,很有些冷嘲热讽的话语传出来,也不知道是看不惯还是吃醋。
可是梁师成那里,也并没有一句实在话下来。不动这个心思还好,一旦动了,到了现在这个没着没落的时候,往日养气功夫就不见了,吴敏几日来都跟百抓挠心也似。在枢密院中,不是什么事情的由头,也很发了几场脾气,让底下人都噤若寒蝉,一旦下值小聚,背后都在说这位往日崖岸高峻的吴大人的笑话。
此时此刻,吴敏在枢密院明堂当中,拿着一分文书,却怎么也看不下去。满心思都是焦躁,寻思怎样才能打动隐相梁师成。但人心思一旦热切,就少了几分清明。百般琢磨,都不得要领,人就加倍的烦躁起来。想找吏员寻些不是,这些吏员都知道厉害,远远的避开这位吴大人,就算是送什么文书,也是谨言慎行,让吴敏寻不到错处。
就当吴敏实在有些坐不住的时候,一名吏员匆匆从外而入,低声通报:“宇文学士来拜,吴相公,见是不见?”
吴敏霍然站起:“宇文叔通回来了?倒是好快!快快安排,偏厢延客,某这就去见他!”
却没想到,初识燕京的宇文虚中回来得这么快!在他们这一党中,宇文虚中虽然有点恃才,却是机变无双,这个时候他更是旁观者清,还深知燕地内情,正可以请益一二!这宇文虚中不声不响的就回了汴梁,第一个就来拜自己,定然也是为了燕云之事,说不定自己就能得到什么启发!
吴敏一声话,吏员们忙不迭的将宇文虚中延至枢密院偏厢当中,奉上茶食。燕京一行,宇文虚中看起来也清瘦了不少,精神却还不坏。目光转动,更显得精干。当下含笑就去了枢密院旁偏厢。
这里本来就是安置奉枢密院传召而来的武臣暂歇的地方,等待枢密使一一召见。布置本无足观,就是茶食也粗劣得很。宇文虚中却不以为意,原来身上那些锋芒看起来都少了许多,笑吟吟的在那里安坐,甚而起身看看四下布置,看看窗外景物。
正等候间,就听见吴敏招呼:“叔通兄,燕京往还,大是辛苦,却没想到先来拜在下,叫在下如何克当?燕云事毕,大军调度事物繁忙,在下实在闲暇时间无多。叔通兄有何见教,但请明示,在下也就不敢留客太久,等此间事了,再为叔通兄接风洗尘如何?”
吴敏语调沉稳,气度雍容。一身紫袍,从门外缓步而入,半点也看不出刚才在明堂当中焦躁模样。
宇文虚中一笑回头,打量了吴敏一言,大笑道:“讷言兄,却还欺我!此刻讷言兄一心想的只怕就是那枢密使位置。在下此来,正是为讷言兄谋得此要紧位置。若讷言兄还是这么一副冲淡做派,那在下不说也罢,就此告辞!”
他说得出也做得出,拱拱手就要朝外走。吴敏一怔,苦笑着扬手拦住:“叔通兄,你我至好,何必如此相戏?某欲得枢密使位,也不过是想为朝中保留一分正气,为国宣劳。惜乎朝中局势混沌不清,有力却无处使去。此刻叔通兄回返都门,我辈正如大旱之盼云霓,叔通兄有何见教,在下岂敢不洗耳恭听?难道还要在下先在丰乐楼为叔通兄摆上一桌才成?”
宇文虚中哈哈大笑,虚点吴敏:“讷言兄啊讷言兄,我辈就是这些大头巾气太重,才反过来吃了那些杀伐果断之辈的亏。那萧言更是其中佼佼者,现在风传他要得枢密院差遣,讷言兄再不改弦易辙,只怕降伏他不住,将来还有得纠缠。。。。。。。。。。。。在下兼程赶回,正是为解讷言兄心中忧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