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他又转念一想,自家顶头上司正是张显,汤怀和张显义结兄弟,这情分就不必说了。自己铁面无私,将汤怀拒在寨外。张显面上绝不会说什么,说不定还只有夸奖。但是汤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将来岂不是恶了上司!这种事情,总是能免则免。。。。。。。。。。。。
变起突然,重将负伤而归,又没什么大风险。大家自从跟了萧宣赞,都是一起从万死里头杀出来的,稍稍从权变通一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罢。。。。。。。。。。。。
他在寨墙上大声下令:“都是自家兄弟,汤将军重伤,俺便担了这干系。。。。。。。。。。。。诸位兄弟也不要让俺难做。。。。。。。。。。。。只许两人,一人持甄六臣,一人照应汤将军。负着他们爬过壕沟来,俺开了寨门放这四人进去,其余诸位兄弟,说不得委屈了,在壕沟外面暂候一刻。。。。。。。。。。。。要是跟着过濠,俺就识不得人了!”
说着他手一摆,身旁十几名手下已经张弓搭箭,对准了壕沟外的那十几骑。来人却一副没鸟耐烦的模样:“军中规矩,俺们还不知道?放汤将军和甄六臣入营,已经是替俺们担了干系,感激还来不及,岂能再给哥哥添麻烦?。。。。。。。。。。。。宣赞快点决断罢,董大郎来得猛恶,再不应对,宣赞大局,也许就要败坏!”
应答声中,已经有两个看起来就身大力不亏的长大汉子已经翻身下马,从马上解下汤怀和甄六臣——甄六臣哪怕解下马了,仍然捆得如同一个粽子一般。两名长大汉子丢下手中兵刃,背负起两人,在众人援手下就跳下壕沟,朝里面那一侧攀爬上来。
为了以示无他,其他十余名骑士已经策马纷纷后退,让开了几十步,还翻身跳下马来。
那貂帽都亲卫终于放下心来,这帮兄弟如此识做。让他心里还隐隐有点愧疚。轻轻摆手下令,已然有手下将营门打开。他貂帽都亲卫跳下寨墙,带着几人出了营门,去接应在壕沟里面的两人,大家趴在壕沟边上,伸手下去,两双手搭了上来,大家一起使力,就将背负着甄六臣和汤怀的那两条长大汉子拉上来。
火光之下,那貂帽都亲卫看见背着汤怀那汉子倒也罢了,不过有点眼生。此次加入复辽军中,是从常胜军各部当中分别抽调人而来,只要不是貂帽都出身的,识不得也不奇怪。
那背负着董大郎的长大汉子,脸上却横七竖八的都是刀疤,更是涂满了鲜血,看起来好生猛恶。被那貂帽都亲卫拉上来,他还咧嘴朝着他一笑,这刀疤汉子笑起来浓黑双眉斜飞,竟然颇有一丝英气。
这貂帽都亲卫顾不得寒暄,先去探汤怀鼻息,发现还有一口气,这颗心才稍稍的放平静一些,回头就朝着那疤脸汉子招呼。
“。。。。。。。。。。。。直娘贼,怎么这打不杀的董大郎又钻出来了?左军到底如何?俺们那些貂帽都出身的兄弟,现在如何了?怎么就没逃出来几个?”
营门也开了,这貂帽都亲卫就放下了心思,开始担忧起眼前局势。左军还有五十名自己一都出身的弟兄,这安危如何,也让人纠心!
那疤脸汉子负紧甄六臣,满脸都是忧色,不知道是伤痛还是紧张,浑身肌肉绷得紧紧的,沉声回答:“貂帽都岂是俺们比得了的?此次要不是貂帽都的哥哥们断后,俺们怎么能逃得出来?貂帽都出身,个顶个都是好汉!”
这一句话说得这貂帽都亲卫眼睛都有点发热,伸手想接过他背上的甄六臣,开口劝慰:“就是俺在那里,也准定为诸位兄弟断后,貂帽都出来的,没有孬种!这番血仇,总得要将董大郎那厮大卸八块才报得干净!”
还没等他接过甄六臣,就听见营寨之内,突然传来了张显的怒喝之声:“谁将营寨门打开了?快快闭上!如此险地,又有奇变,天大的事情也等到天亮再说话!”
一众人顿时转头过去,就看见营寨里面数十火把照耀,簇拥着两人行来,张显居前,怒气冲冲的指着寨门大喝。而在张显身边,正是一个披甲英挺青年,此刻面沉如水,正是萧言!
在萧言张显身边,已经有人抢上前要去关闭寨门。而在那貂帽都亲卫身边的疤面汉子突然一笑,伸手就抢过了那貂帽都亲卫腰间长刀!那貂帽都亲卫正将甄六臣接在手中,而甄六臣脸色阴郁已极,大喝一声,就已经震开了身上虚虚捆着的绳索,一把揽住这貂帽都亲卫的脑袋,喀喇一扭,那貂帽都亲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软软倒地!
在这生死立判之间,这貂帽都亲卫最后的印象,就是那疤脸汉子朝着他温和一笑:“某正是董大郎!”
~~~~~~~~~~~~~~~~~~~~~~~~~~~~~~~~~~~~~~~~~~~~~~~~~~~~~~~~~~~~~~
宣和五年二月二十六日这一夜,萧言倒是睡得很沉。
不管事情发动之前,他是不是非常矫情的有所纠结。灵魂里面的那一个废柴小白领,明明知道没用,还是酸溜溜的在说些根本无济于事的文青似的话语。
可是一旦事起,萧言就再没有那些纠结顾虑了。他就如一个真正枭雄一般,按照自己全盘计划次第行事。冷眼看着自己一手卷起的腥风血雨,心中没有半分怜悯心软处。
计划一旦开始进行,稍稍迟疑瞻顾,就是自己身死名裂!而这个时候,自己失败不得!
每日里除了接收各处回报细细而阅,就是谨守着耶律大石看住这复辽军中军。现在一切进行顺利,汤怀在左,余江在右,已经看见了高粱河,燕京合围,震动天下指日可待。西军也都万事配合,不管是不是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耶律大石,这变乱规模比预料当中超出几倍,仍然死守住燕京左近,绝无其他半点动作,坐等萧言将他们围住。
只要等到汴梁那里为了保全燕地,保全这大宋七八万仅剩的能野战争胜之军,对他萧言和西军上下有一个说法,确保他们能分到复燕这场大功当中最为丰厚的一块。那他就将突然发作,以擒贼先擒王之举,一下将播乱整个燕地,牵涉几十万的人大变乱,一举全部荡平!那时的自己,将耀眼得让人不能直视,将做为一个足够有力的力量,前往汴梁,参与朝局争斗当中!
每天晚上事毕入眠,哪怕身外每天都有无数人因为自己死去,萧言连一场噩梦都没有。
他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对于自己到底是好是坏,自己是不是变成了另外一个绝不熟悉的人。他只知道,现在掌控着这么复杂疯狂的一场行事,这样的心态,对于自己而言,是最好的。
直到今夜。
酣眠当中,萧言突然被低低的呼喊声惊醒。他第一时间就翻身而起,伸手就握住了枕边的佩剑,呛啷一声抽出半截。这个时候才发现,唤醒自己的正是张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