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后,环庆军骑士已经次第赶上,人马气喘吁吁的在王禀身后聚集成一团。王禀回头沉声下令:“杀过去!看看辽人动静,只要有一分可能,俺们也要接应自家军马退下来,俺们不能学刘延庆!”
提到刘延庆这个名字,顿时就刺激得这些环庆军骑士精神一振。还不等王禀策马上前,早有骑士已经当先冲了出去!
百余骑骑士飞也似的卷过丘陵,那些南逃的常胜军渡口守卒分辨清楚了来人,也拼命迎了过来,大喊大叫:“辽狗骑军已经赶至渡口,抢了浮桥!当先几十骑已经杀到南岸,将俺们驱散,郭都管回不来了!”
王禀他们毫不停留,策马冲过这些逃兵,上了丘陵之上一看,就看见渡口已经就在眼前。南岸河岸并不宽阔,北岸却是好大一片可做战场的河滩地。再往北就是一大片并不密集的树林,同样是一片破碎的丘陵地带。在更西面,也是一片丘陵地带,隔断了通往高梁河上游的通路,稀稀疏疏的却没有几颗树木。
郭药师他们选的这个渡口,不管河南河北,都有遮护,不是深知幽燕山川地势之人,也选不到这里。此时浮桥仍然架设在高梁河上,两岸一片洁白,浮桥之上,同样是一层积雪。高梁河湍急,还未曾冻上。只有一些碎冰在河水中交相碰撞。
此时在北岸,已经有百十骑辽人先头骑军,赶到了河滩,正在纷纷下马休息。还有辽军骑士在将柴薪堆积在浮桥之上。更有几十骑辽军已经杀过了浮桥,将留守在河南岸的百数十名常胜军守卒杀散,正拔了常胜军旗帜在那里挥舞,在丘陵之上,都能听见这些辽军骑士的哈哈大笑!
十余万大宋精兵猛将北渡高梁河,直扑燕京,不旋踵间。十余万人马山崩地裂似的败退下来,几万宋军健儿不得生还河南。现在这些辽人,还杀到了南岸耀武扬威!
难道大宋男儿已经无能若此,对区区一个末世辽国,都已经无能为力。当整个大宋面临比这辽国还要强大的敌人的时候,到底有谁,才能有这回天之力?
王禀只觉得一种最为深重的耻辱笼罩全身。他大呼一声:“杀光这些辽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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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喊声中,他身边百余骑士,似乎和他心思是一样的,呼喇喇的就从丘陵上直冲而下,每个人都将马力放到了极处,直直的就冲向那些在高梁河南岸耀武扬威的数十骑辽军!
王禀来得匆忙,马上没有携带骑战用的长兵刃,只是将自己佩剑抽出。宋军当中,就数他战马最好,几步就抢到了前面。高梁河两岸的辽军骑士也发现了这突然冒出了宋军百余骑兵,顿时大呼小叫之声响做一团。
南岸辽军,有的掉头就朝浮桥上跑,有的却摘下骑弓张弓而射。河北岸辽军大声呼喊,都是让自家人马退回来的意思。他们也加快了柴薪在浮桥上堆积的速度,一个辽军骑士将火油罐子摔碎在浮桥上,然后就大声扬臂向南岸招呼,让自家人马快点回来!
宋军突然冒出,谁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现在要紧的就是赶紧烧断浮桥。让宋军不得北渡,马上还有郭药师他们的人马要退回来,一定不能让这些焚烧了燕京大半的宋人军马,能生还回高梁河南岸!
数只羽箭,呼啸着从王禀耳边掠过,其中一支撞在王禀胸甲护心镜上,当的一声响亮,不过只将王禀身形推得在马上略略一仰,就被弹开。
骑弓弓力毕竟弱,王禀身为大将,身上甲胄自然精良。这等闲几支羽箭,还真不放在心里。
看到骑弓无效,一名辽人骑士大喊大叫着提起长矛,策马迎上几步,一矛就刺向王禀。王禀看辽军骑士动了,提前就一拨马耳朵,久经战阵的坐骑顿时就横排了一步。长矛贴着王禀左边身子就滑了过去,王禀左手一把抓住这长矛,不等辽军骑士弃矛拔刀,已经从他身边冲过,反身一剑劈下,顿时从颈项处劈进去有一尺深!
鲜血狂涌之下,那辽军骑士惨叫落马。更多的辽军骑士涌上来,他们转瞬之间已经看清楚了局势,要逃回北岸,只怕是来不及了,还怕这些宋人军马杀到北岸,让自家人马毁桥不得。现在就只能死在南岸了,一定要确保浮桥毁掉,一定要让那些焚毁了燕京的宋军不能生还!
王禀却是巴不得眼前这些辽军骑士都涌到南岸,和他厮杀一场。他已经抢过长矛,横着扫出,顿时将一名辽军扫落马下,正怒吼如雷要冲上前去的时候,更多的环庆军骑士已经从他身边大呼着涌上,和断后辽军狠狠撞在一起。
双方绞杀在一处,只听见一片兵刃碰撞的声音,偶尔传来几句口音各异的咒骂。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宋辽双方骑士不断落马。有的负创落在马下犹自不肯罢休,还在地上扭打成一团。百数十骑战马在这河滩地上进进退退,马蹄铁踩得雪泥乱溅,踏在鹅卵石上火星乱冒,一方是乘胜而来,一方是要替在北岸覆没的环庆军全军吐一口气,从一开始这场厮杀就是残酷而且激烈,转瞬之间,辽人在南岸的骑士就已经落马大半,空马四下乱跑,咴咴乱叫。
北岸辽军骑士领兵将领知道南岸人马已经不幸,咬牙将手中火把丢在柴薪上。这些堆积柴薪之上都淋满了火油,火把丢上,顿时火焰升腾而起,黑烟烛天,隔断了南北两岸视线。
王禀从乱战的人群当中冲杀出来,短短一瞬,他就已经杀得衣甲平过,满是血迹。手中长剑也看缺了口,左手夺过来的长矛只剩下半截。一名负创辽军咬牙而上,这辽军用的是长大狼牙棒,王禀挥剑劈去,那辽军狼牙棒一撩,本来就已经缺口的长剑就断成两截。
王禀毫不停留,策马直上,趁那辽人骑士再度挥棒而起的时候,已经劈手抓住他腰间鸾带,左脚摘镫在那辽人骑士马上重重踹了一脚,战马吃痛,咴咴长鸣,横着排开几步,那辽人骑士已经就这样被王禀从马上揪了过来!手中狼牙棒也不知道落在了那里。
王禀夹着那辽人骑士,右手一掰他颈项,喀喇一声,这辽军已经颈骨折断,哼也不哼一声的毙命。
王禀怒声长啸,胸中郁闷,这个时候才得稍稍发散一些。抬眼之处,却看见烟焰烛天,浮桥之上火光升腾,辽人已经开始举火,要烧断这座浮桥。
浮桥若断,那他率领的这几千人马,没有几日,别想再北渡高梁河。那么现在袭取燕京的郭药师赵良嗣所部常胜军,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这几日时间里,就只有全军覆没在高梁河北。
一路经行,宋军后路情状,自己已经完全看在眼中,就算刘延庆和童贯不扯后退。宋军后路已经完全崩溃,短时间内不要想将这军资补给体系再度建立起来。
只要这浮桥一断,就宣告这次宋军渡过高梁河进击燕京的战事完全失败,而且是这么的窝囊,这么的憋屈!下次等到能再度北上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该是什么时候了!
热血在这一刻冲上王禀的脑门,他呼啸一声,丢下手中辽人尸首,策马就冲上了浮桥!桥上凝冰覆雪,战马奔行在上不住打滑。王禀却不住的踩着马刺,想让坐骑早些奔到北岸,哪怕现在他已经是赤手空拳!
辽军北岸人马,沿着河岸散开,都摘下弓矢,隔着火势朝着桥上攒射。王禀还未曾奔近火头,就已经给箭雨拦得不能寸进。几名他的亲卫忙不迭的追随着王禀身影也驰上桥面,一边为他遮护箭矢,一边就抢过王禀战马缰绳:“王太尉,王将主,王大人!事情已不可为,退罢,退罢!您已经尽到自己心力了!”
呼喊声中,王禀硬生生被扯着后退。在南岸河岸上,几十骑辽人军马已经被屠了一个干净,双方伤亡差不多相当。环庆军那些骑士浑身是血的翻身下马,呆呆的牵着坐骑一直走到水浅之处,看着浮桥上火势越来越高,几乎将半座浮桥,都笼罩在烟焰升腾当中!
在河北岸远处,又有呜呜的号角响动。更多的辽军骑士,正沿着河岸,朝着浮桥所在方向驰来。一队接着一队,每队百余骑,仿佛没有断绝的时候。辽军各军黑色旗号闪动,沿着高梁河河岸招展。似乎就在向河南岸的王禀他们炫耀着辽军此次对宋军攻势的全胜。
王禀终于被扯下了浮桥,和自己麾下士卒一样,呆呆的看着辽军在河北岸耀武扬威的举动。
高梁河水哗啦啦的在两军之间流淌而过,千年万年,亘古不变。
王禀紧紧的捏着拳头,仰天大呼:“恨不阵上死,留作今日羞!大宋到底有何等男儿能挺身而出,能回此天!”(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