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老黑一听见蛐蛐叫,整个人立马就精神起来了。他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那蛐蛐的叫声,眼珠子直溜溜的转。片刻之后,他脸上才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叫声低沉,急促,雄浑有力,好家伙,老子要发财了!”胡老黑自言自语的说道。
他没点灯笼,借着月色,从破庙里窜了出去,我紧紧地跟在他身后。此时,屠老黑突然又停住了脚步,侧着脑袋又听了一阵儿。
我隐约看见他的耳朵上下动了几下,然后便蹑手蹑脚的,朝着破庙后边摸过去。
可这时,那蛐蛐又没了动静,叫声戛然而止。
虽然确定了声音的大概方向,可是那蛐蛐若是不再叫唤了,想在大晚上将它找出来,可能还得费上一番功夫。
我注视着屠老黑的一举一动,他慢慢的蹲在草丛边,把双手凑在嘴唇上,然后腮帮子急速的抖动起来,居然也发出了跟蛐蛐一模一样的叫声。
此时,我都有些佩服屠老黑了,他懂得听声辩位,耳朵能上下煽动。还会口技,模仿蛐蛐的叫声,简直是惟妙惟肖。如果把他这两样本事拿来干正事儿,在茶馆里表演口技,未必就不能混口饱饭吃。
在屠老黑模仿完蛐蛐的叫声之后,草丛里的那只蛐蛐竟然也跟着叫了起来。
他又叫了几声,那蛐蛐也跟着应了几声。
屠老黑一边学着蛐蛐叫,一边朝着声音传来的具体位置靠过去。最终当那只蛐蛐的叫声,近得差不多只有一米远的时候,他才轻轻的扒开草丛。
借着月光,我清楚的看见,在草堆里,居然有一只浑身血红色的蛐蛐。
那蛐蛐浑身红得像血一样,但是脑袋确实绿色的,两只绿豆大的黑眼珠,漆黑如墨,个头足有半个小拇指那么长。
“蟹胲青!”屠老黑吃了一惊,然后又是一喜,暗自惊叹道。
虽然他的声音极小,可是在寂静的夜色中,但凡是有一丁点声音,都有可能会让那只蛐蛐受到惊吓。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那只蛐蛐居然没有直接逃走,而是转过身子,直勾勾的看着他。
屠老黑咽了口唾沫,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巴掌大的小网,试探性的朝着那只蛐蛐慢慢靠近,当小网兜离那蛐蛐还有一尺多远的时候,他猛得一下将手往下一按,那只“大青头”蟋蟀就被他扣在了网兜里。
可屠老黑刚想取出蛐蛐盒,将那只大蟋蟀装进去,往兜里却突然没了动静,那只大蟋蟀竟然不知所踪了!
屠老黑有些不甘心,但是手上却没敢轻易松开。他点燃了灯笼,想看看那只蟋蟀到底还在不在网兜底下。
可就在他点燃灯笼的一瞬间,却猛地大叫了一声:“我的妈呀!”,紧接着,就慌不择路的抱头乱窜,连灯笼都扔在了草丛里。
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借着灯笼的火光,仔细一看,也是猛地一个激灵。
在他刚刚蹲下的地方,居然躺着一个死人,而他那张小网兜,也刚好就盖在死人的脸上。
看样子,那具尸体应该死亡没多久,身上还包裹着一张破旧的草席,只漏出来了脑袋和脚板。
就在我看着那具尸体出神的时候,屠老黑却又返回来了。他拍着胸腹,喘着粗气,朝着那死人说道:“见怪莫怪,见怪莫怪!”
然后捡起灯笼,又仔细瞧了一下那张小网兜,登时脸上又是一喜。原来那只“大青头”只是钻进了死人的鼻孔里,仍旧没有逃脱网兜的控制,他才松了口气。
屠老黑小心翼翼的,瞅了一下还漏在死人鼻孔外的蟋蟀尾巴,然后轻手轻脚的将那只蟋蟀拽了出来,塞进了盒子里。
这时候,那蟋蟀居然又在盒子里发出了响亮的叫声,他把盒盖子拉出一条缝隙,眯着眼睛往里瞅了一眼。
“居然让老子逮住个极品,这回可真的是要发财了!”他说。
其实啊,斗蟋蟀最开始只是一种古老的民间游戏,也称作是“秋兴”,“斗促织”,“斗蛐蛐”。始于唐代,盛行于宋代,可到了最后却也演变成了赌蟋蟀。
在建国七十年代时期,赌蟋蟀也被视作是旧时代留下的糟粕,所以被明令禁止了。但时至今日,仍有一些地下赌场,暗地里做着赌蟋蟀的勾当。
据说在宋朝,官场上斗蟋蟀正盛行的时候,一只上品的“寿星头”大蟋蟀,能卖到上千两白银。
常见的,比较擅斗的蟋蟀,主要分为:白麻头、黄麻头、蟹胲青、琵琶翅、梅花翅、竹节须等几种。而且按照蟋蟀的颜色,还有高低尊卑之分,在这个行当里有这么一句话,叫做“白不如黑,黑不如赤、赤不如黄。”
眼下屠老黑抓住的这只蟋蟀,正是蟹胲青种类里的“寿星头”,不光擅斗,而且身价不菲。
他美滋滋的,将盒子揣进了怀里,提着灯笼,哼着小曲,消失在了夜色里。
可这时候,我才发现了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那具死尸的嘴角竟然细微的动了几下。
我心头一颤,这该不会是诈尸了吧!
紧接着,那死人脸上的肌肉,也抽搐了几下。
我瞪大双眼,紧紧地盯着那具尸体的脸,没想到他的脸上,却突然破开一个血洞,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我倒吸一口凉气。从那死人脸上的血洞里,居然爬出来无数只浑身血红色的大蟋蟀。可一溜烟却又全都钻进了草堆里,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