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柳容曾经的花容月貌已经毁了,天牢里的狱卒见色起心,这姑娘被锁链擒住手脚逃脱不得,当阮慎赶到的时候,她已经用尖锐的石头把脸划得目不忍睹,鲜血淋漓,不见美貌,也不见活气。
阮慎把她带出来这一路,她不言不动,直到了现在才露出些人气来,眼里嚼着泪,一个字也说不出,抬手重重给了他一巴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阮慎摸着火辣辣的脸,心里反而松了松,转身就赶回去。
结果没几天,秦柳容被替换逃生之事就暴露了,先帝震怒,阮慎做好了去跟秦鹤白搭伴的准备,结果倒霉的人却是顾铮。
顾铮替他顶了罪,哪怕被打成秦党也不辩白,再有阮清行刻意掩盖事实,等到阮慎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被从中摘得一干二净。
先帝不喜掠影卫、不满顾铮的事情,阮清行早已告知阮慎,他也为了避嫌很少来往,只是心里向来为顾铮可惜。
阮慎质问阮清行,说自己一人做事一人当,不需要阮清行拿别人为他脱罪抵命。
阮清行道:“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远近。对秦鹤白来说,家与国相比是如此;于我而言,你与顾铮亦如是。”
他狂奔赶到刑场,可惜已经晚了,那个沉稳可靠、外冷内热的掠影统领已经变成一副血淋淋的骨架,他见到的只有一滩还没来得及洗净的血。
他看着地上那件血衣,上面只有一行血字:“曾许一诺不悔,纵轻生死无改。”
阮慎大病了一场,也错过了很多事情,比如秦鹤白得知顾铮之死后终于认罪,比如有江湖义士与将领意图劫狱……
但是等到他大病初愈,还是没人救得了秦鹤白,而行刑期迫在眉睫,他成了监斩官。
阮清行准许他去找秦鹤白告别,他站在牢门外什么都说不出来,倒是秦鹤白先开口了:“阿慎,是你明天监斩?”
“……嗯。”
“不能换人?”
阮慎道:“你以为圣旨是什么?不能!”
“麻烦了,你那么爱哭……”秦鹤白叹了口气,“答应我一件事吧。”
“什么?”
“明天行刑的时候闭上眼,别看,别哭。”秦鹤白对他笑了笑,“你一哭,我走得就不安心了。”
“……”
他终于还是没忍住,跪倒在地,手抓着铁栅栏,泪如雨下:“云飞兄……”
秦鹤白的手从空隙里伸出来,摸着他的头,大概是想说点什么,可最终没有。
第二天,阴云密布,大雨滂沱。
午时三刻,秦家满门跪于荆台,他亲手扔下令箭,刽子手喷酒于刃,手起刀落。
刀抬起时秦鹤白看了他一眼,阮慎如他所愿闭上了眼睛,直到周围发出哭嚎,才慢慢睁开。
人头滚落在地,雨水冲淡鲜血,尸身倒落台阶。
他没能第一眼找到那颗人头是秦鹤白,因为雨水和眼泪模糊了眼睛。
七天后,阮慎接到了周溪密信,他已经将惊寒关染病的患者和可能沾上疫病的军士都点了出来,共计三千人,即将回京。
周溪自然不会真的把瘟疫沿路带回,他给了这封信,就是要为这场瘟疫做一个残忍而完满的了结。
名单上的第一个,就是周溪的名字。当阮慎看到这封信时,他眼眶发红,终究没有哭,提笔回了一句话:“安息山是个好地方。”
当阮慎再一次看到周溪的名字,便是走蛟计成,三千人连同他们所染的疫病都被一同淹没,最后由一把大火烧得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