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先翻了个白眼,九爷直接冷笑,还想站起来,被八爷别了下给拉回到椅子上。
三爷想当哥哥被弟弟损了面子,想发火吧又没这习惯,他当文人惯了,年纪渐大更看不起莽夫的举止,要是真在这里跟弟弟们吵起来,老九和老十四倒是不怕丢人,他怕啊。让人说某年月日,一群小太监在外面听到三爷和两个弟弟吵起来了?
丢死人好不好?
可他没台阶下,不发火就太面了,只好拿眼神冲四爷和五爷求救。
五爷爱莫能助,刚才不给他面子的有他的同胞九弟。两人亲兄弟,他不可能帮个外人去压老九的面子,哪怕老九做得不对。
见老五躲开他的视线,三爷只好去看四爷,目光里全是‘你就真这么不仗义把你三哥撩在这儿啊?’。
四爷心道你刚才多那句嘴干什么?
但也开口了,说:“三哥说的是。”
这话干巴巴的,却真是救了三爷。于是三爷笑道:“那哥哥就先走一步了,老四你也快点啊。”然后蹿了。
剩下五爷和七爷也走了,八爷是和九爷、十爷一起走的。四爷走到外头,却见十四气冲冲的站在树荫下等他,没等他问怎么了,十四就道:“五哥都不开口,你可真是老三的好弟弟!”
四爷虎了脸:“没规矩!”
十四本来就觉得刚才被四爷扫了面子,没见老五都没拆老九的台吗?都是当哥的,人家都知道跟弟弟站一边,护着弟弟,自己家这个怎么就没护着他呢?出来还要训他!
十四也不敢真跟四爷当面吵,他落地的时候,四爷都十岁了,他还包尿布呢,他都有侍寝的宫女了。
打小十四虽然也算得皇上的宠,可皇上来得少,他懂事起就拿四爷当半个阿玛看的。可虽然心里老想着亲近他,却又觉得别扭,于是就总是在四爷面前使性子,想别别这个哥哥。
四爷又不爱哄人,见他就沉着脸当哥哥,认为他不尊兄长后更是没一点好脸。
后来他觉得这个四哥看不起额娘,一下子反挺起来,好啊你!你敢看不起额娘!
一是心疼额娘,二是算是抓住四爷的短处。他自觉就能跟四爷平起平坐了,见面总想做点什么让四爷别老拿眼尾扫他,跟他还是小孩子似的。
这时又挨训了,十四气得脸都红了,他都娶福晋了,也开府了,都是大人了,这四哥还是看不起他!
四爷就站在那里,论个头,十四还高那么一咪咪。可四爷背着一只手,另一手把玩着大拇指上的扳指,像是在等十四看他敢怎么办一样。
十四向前蹦蹦又缩回去,憋半天只敢嘲笑道:“就你还戴扳指?拉弓还比不上我呢!牛什么啊?”最后一句说得极小声。
可四爷还是听到了。他眉毛一立,十四撒丫子跑了。
留下四爷站在原地运了半天气。
比皇上的御驾先到一步的是发回的已批复的奏折,赈灾的事等回来再谈,皇上先发还的是减免明年税赋的各地名单。
四爷也拿到了提要,只是这个他现在已经不关心了。所谓的免赋税只是说着好听而已,事实上各地官府不会少收一分,相反会加重徭役。为免耕丁外流,只要一遭灾,各地先干的不是赈灾,而是查人口记壮丁,所有的男丁满十五都要记上。
就算是家人报病说死了也要见到尸体坟头,听说有些乡里还会挖坟看里面是不是真有尸体,这种缺德丧良心的事都是由各地无家无地的流氓来干,他们为了有口饭吃也顾不上会不会遭报应了。
御驾里,康熙正在看百官递上来的接驾的名单。他戴着老花镜,御帐里还点着十支大蜡烛,还有铜镜用来反光。但就算在这么亮的地方,他还看不了一会儿,眼就开始花了,眼前的字全都重影。
他眯细眼睛凑近又坚持了会儿,仍然看不清。
他握紧奏折,手在发抖。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把手里这本奏折扔出去。
可闭目深呼吸几下后,康熙还是平静下来了。他放下奏折,取下眼镜,眼前是金黄的一片,但无论远近,在他眼里都是一片模糊。
梁九功守在帐外,皇上在里面咳了声,他立刻进去,刻意比以前站得离皇上更近些。
康熙道:“叫周世传来。”
周世传是江南孙家送来的民间大夫,他最擅长的是眼疾。之前康熙感觉眼部不适,时有重影,飞蚊,还畏光,就算是冬天清晨的太阳都能刺得眼睛流泪。
康熙不动声色,却以密旨要江南的曹、李、孙三家寻善眼疾的大夫。
周传世很快到了,进来后只安静的跪下磕了个头,起身来到康熙右侧,打开随身的牛皮包,取出银针给皇上刺穴。
他的手极稳,一会儿就下了十几针。
周传世给康熙治病时从不许人看,连一个给他捧牛皮包的小太监也没有,就算他开了什么药方,也是回到他的住处后,再告诉侍候他的小太监,连一张纸都不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