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当即再不客气,扬声便道:“将那姓杨的丫头也一并带进来,来人,去给人家主人知会一声,就说我专程候在此地,只等着殷府给我一个交待了。”
此时殷府上下,泰半都已熄灯。奈何何彪自持是公门中人,并不将这等只有钱却无权的富家放在眼里,加之这回是触及到了自己姐姐的利益,他更是行事粗鲁,几乎是让自己手下的捕头挨着院子拍门,只差没有直接用脚踹。
不多时,也就是一刻钟左右的功夫,殷府三房,除了几位女郎之外,其余的郎君小郎,连同大夫人和二夫人,还有殷老夫人,都先后赶到了。
殷老夫人因心中发虚,故而到场之后并不急着开口。反倒是二夫人不知情,一见女儿的侍女被赵夫人的人扣在地上,便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赵夫人,这丫头可是我们殷府的人,不知道你因何让人扣了她?”
赵夫人鄙夷的扫了她一眼,抬起下巴朝杨佩瑶一点头:“你来说!”
杨佩瑶便朗声说道:“你们殷府的五娘子殷琼枝,跟赵大郎君有染!以至于珠胎暗结,更花钱买了马医婆的堕子药,如今人脏并获,且看你们如何自圆其说!”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皆是相顾失色。尤其是殷府三位郎君,以及二夫人所生的两位小郎君,立即反驳道:“胡言乱语!好端端的往我们五娘身上泼脏水,赵夫人,你这莫不是得了失心疯么?”
赵夫人尚未开口,何彪已然护在她跟前,将手中的证物一扬,又伸腿踢了一脚长恩:“那你们又如何解释,自己府里的丫头,怎么三更半夜的守在后门,专等着一个送堕子药来的医婆?难不成,有孕是不是她,而是别的女郎?”
“一派胡言!——你们简直是欺人太甚!”
一时间众人都僵在了当场,两相不让,可赵夫人一双眼落在殷老夫人身上,不徐不慢的说道:“老夫人,也并非我有意咄咄逼人,实在是今日之事,于我乃是平生之大辱。而今之计,唯有请五娘子出来,当面把脉验明自身清白。否则,我想,老夫人一生贞静,总不想在外头听到什么关于自己家里门风不正的传言吧?……”
殷老夫人竭力隐忍,最终却是忍得老脸抽搐,思索良久,方朝二夫人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人给我带出来?”
二夫人起初还有些愕然,最后见婆母又含着深意的瞪了自己一眼,方才浑身一震,若有所思的连忙应下。
“不必那么费事了,不知道五娘子现在是不是在祠堂里?先前我审问了一下这丫头,道是内宅之中男子不便行走,可我跟马医婆都是妇道人家,却不碍事。”
赵夫人似乎看穿了殷老夫人心中的计谋,说罢不待人作答,便只管带着自己身后的一众仆妇提着风灯长驱直入往西边的祠堂而去了。
二夫人眼巴巴的看着这一行人从自己跟前走过,却毫无办法阻止。遂转过身来,颤颤巍巍的向婆母讨主意:“母亲,如今这可怎么办?琼枝她——”
“哼!你自己教出来的好女儿,难道如今却要来跟我讨主意了?”
殷老夫人情知今晚的事情不易善了,那何彪姐弟都是难缠的人物。偏是被他们捏住了把柄在先,如今这闯进了祠堂里,再一把脉,接下来,只怕殷府不脱层皮是不可能的了。
但众目睽睽之下,当马医婆两根手指扣上被迫坐在榻上的殷琼枝的手腕之后,不一会,她却惊疑的摇了摇头:“……。没有怀孕?那小娘子让丫鬟来买这药作甚?这——”
“什么?没有怀孕?马医婆你看清楚了,这可是万万不能搞错的!”赵夫人一听这话,脸色登时变得很难看。而她身边就有一个粗通医术的婆子,当即也凑上前,一番把脉之后,神色晦暗的摇头道:“的确是没有怀上……”
就在此时,祠堂的门被人从外面重重推开来,有个高大的身躯,带着一团粉色的云彩,一阵风似的刮到了众人跟前。
“喵呜!”殷玉葵手里扔下一团白毛落地,接着是一声猫叫,更把赵夫人给吓了一跳。
“没有搞错!长恩是我让她去找你买药的,因为我养的这只臭不要脸的母猫,去年不知跟哪个相好的怀了三只,如今弄的我院子里到处都是毛!今年春天它竟是又发情了!我听说马医婆的药吃了可以让猫狗绝育,所以特地让长恩去找她配了一副厉害的来!怎么,我也不知道,赵夫人您什么时候开始管起我殷府内宅里养猫养狗的事来了?”
赵夫人此时已经开始觉得事情有些不妥,但她自持老成,仍掐着自己手里那点把柄不放。皮笑肉不笑的盯着殷玉葵,回道:“倒不知道五娘子跟三娘子之间的关系竟然这么好,你的丫鬟,却替三娘子去跑腿……”
“这是我们姐妹之间的事情,你管不着吧?怎么,赵夫人,你要不要也给我把一下脉,看看我是不是也跟谁珠胎暗结了?”
赵夫人脸色甚是难看了瞥了一眼肉壮如山的殷玉葵,心道就你这幅模样,估计倒贴钱也没人愿意跟你结……
“好了,赵夫人,如今你这脉也把了,人也审问了,却不知,此事你该如何给我们殷府上下一个交待?”
魁娘子手抱肥猫,看着赵夫人的眼神,就跟猫儿玩耍耗子没什么区别。
见着孙女儿这般姿态,殷老夫人忽然心里咯噔一下。
而后,待人散去了,她借口让孙女儿送自己回房。也没费什么功夫,魁娘子就爽快承认了:自己暗中派人在殷琼枝的茶水里做了手脚,加了一味可以延迟月事并且避子的花草,这才导致殷琼枝误以为自己怀有身孕,并借孙同翰之手引爆了这个炸药。
但她也同时强调,这草药对女子身体无害,更不会影响到殷琼枝日后的生育。
“祖母,孙女知道此事我不该自作主张,可是不如此,又如何引出孙同翰这禽兽露出真容?孙女儿有错,若祖母责罚我绝无怨言。”
说罢,她便伏地磕头,也不求饶。最后还是殷老夫人长叹一口气,摆手让她起身:“罢了,我老了,以后也管不了这么许多的事情了。只盼你能谨记一句话,日后行事做人,不要愧对自己的良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