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走后,渔叉一直心神不宁,眼皮乱跳。老周临走前吩咐了,剩下人必须守在岛上,任何人不得离开。老周带走了岛上最能打的二十个人,剩下的,或是曾受过伤行动不便的叔伯,或是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几个少年。年纪大的看守山洞,年轻的巡视海岛。冰冷的海风吹过礁石,天空灰蒙蒙的,大海那边应该又在下雪了,海面仍未结冰,几条小船浮在不远处隐秘的海湾里,随波摇晃。
他视老周为父,一直以来,都奉老周的命令行事;自从他懂事以来,老周的判断就没有出过差错,纵使出现意外,也能在最短时间里应对处置。可这一次,他本能的觉得,在这个时节上岸,并非最好的选择。
天色渐暗,渔叉紧了紧身上的棉衣,抓起渔叉,刚准备起身返回山洞,就看见远处两块礁石之间的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黑影。那两块礁石,是从东面前来蝎子岛的必经之路;而蝎子岛之外知道这条水道的人,不会超过五个。渔叉警惕起来,从距离上看,那个黑点如果是条船,离它靠岸应该还有二到三刻钟的时间,足够他返回山洞提醒其他人。不过他决定再看一看。
黑影在慢慢变大,正是朝蝎子岛而来。渔叉转身拔腿朝山洞跑去。
两刻钟后,蝎子洞中。
火光闪动。小黄望着周围二十多个老老少少、黑着脸杀气腾腾的海贼,不由的有些发虚。尽管上岛前元鼎曾说,此行有惊无险,不必太过担心,可当他真正直面海贼时,仍然不自觉的把手放在了刀把上。
元鼎什么话都没说,一抬手,把一个袋子朝海贼们丢去。袋子在空中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渔叉伸手接过,扫了他们一眼,一手提着袋子底,一手抽去袋口的绳子,一把将袋子倒过来,里面的东西便“叮叮当当”洒落一地。
借着火光,海贼们纷纷围拢过去,想要看个究竟。只有渔叉和另外两三个人没动,依旧警惕的戒备元鼎和小黄,防备他们趁机发难。海贼们本以为袋子里“叮叮当当”的是钱,可凑近一看,莫不大惊失色,其中几人更是当场拔刀,恶狠狠的指向元鼎和小黄。有人从地上抓起几块,递给渔叉。渔叉接过一看,剑眉倒立,像只即将爆发的豹子,整个人颤抖起来。
“大哥!”小黄见气氛有变,更加紧张了。
“啊!”一个头发花白的独眼海贼抡短斧就朝元鼎冲来,一只脚还有点跛。
元鼎不慌不忙,一让一带,一勾一拽,就将他卸了兵器绊倒在地。
“杀了他们!”众海贼群情激奋,可见元鼎功夫不俗,又有人质在脚,不敢轻易上前。
渔叉努力克制住心中的疑问和怒火,咬牙问道:“这些东西,你们如何得来?”
元鼎道:“三天前,我跟你们首领约好,有一笔买卖要谈。”
“你在拿我们开涮吗?!”渔叉怒道,首领老周的牌子,此刻就在他手中。
“你不想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吗?”元鼎提高了声音,压住了海贼们的气势。
渔叉没有回答,方才他数了一下,一共是二十一块牌子,与出海的人数相同,也就是说,老周和二十个兄弟,已经全军覆没。他强忍心中悲痛,问道:“牌子,怎么会在你手里?”
元鼎拎起独眼海贼,一把将他推回海贼群中,冷冷道:“他们的尸体,还在仁川郊外躺着,杀了我,你们永远见不到他们,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猛兽吃的一干二净。”说完,捡起独眼海贼的短斧,也丢了回去。
独眼海贼一把接住,退入人群。
渔叉道:“开条件吧。”
元鼎道:“我说了,我来,是跟首领谈买卖的。你们这里,谁是首领?”
众海贼面面相觑,如果老周真的死了,谁来领导大家?一般来说,继任首领都是由前任指定;前任若来不及指定,则由有威望的帮众推举。而今老周和岛上精锐全都折了,剩下的人当中若论威望,还都不足以服众。元鼎看似简单的一句话,立刻将矛盾的焦点转移到了海贼内部——老周若在,谁都不会动别的心思;老周没了,难保不会有人心生杂念。
元鼎望着他们,短短几息,他就看到好几个年长海贼欲言又止,蠢蠢欲动。利益面前,只需轻轻一句挑拨,就能让这些有勇无谋的家伙分崩离析。
众人犹疑之际,渔叉再次站了出来,道:“蝎子岛的事,我跟你谈。”
元鼎分明看到,几个老家伙眼中闪过复杂阴狠之色,于是道:“你能做得了主?”
话音刚落,一个光头海贼便大声道:“渔叉,蝎子岛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出头了?”他的话,顿时引来三四个人的附和。
渔叉也不是好欺负的善茬,见有人跳出来反对,退开一步,道:“光头,你是想说道说道,还是直接动手?”六七个海贼少年立刻站到他身后,渔叉显然是他们的头。
光头喝道:“大哥被人害了,你们这些小子就无法无天,想要造反了吗?”独眼等三四个老家伙也跟着站到他身后,跟渔叉一伙对峙。
站在两伙人中间的,则是十几个面色凝重、犹豫不决的海贼,他们无疑是岛上的中间派。
光头朝没动的十几个老家伙们喝道:“老匠头,你跟着大哥二十多年,应该清楚叛徒是什么下场!”
不等那个被唤作老匠头的中年海贼说话,渔叉大声道:“光头,当年那件事,大哥留你一命,难道你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