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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债(第2页)

“他自己不开车?”

“车子卖了。他现在能卖的都卖了。”曾毅带着愤怒说着,听不到一丝怜悯。我很奇怪他为什么是这种情绪,作为领导,不是一定要对百姓的疾苦表示出虚伪的同情吗?

“等他过来再说吧。”曾毅命令。那么,我们就聊一些单位的事情,其间我和曾鹏说几句话。几年不见,他突然长大了,身高至少一米七,而且粗壮,脸色通红,隐约可以看到激素在体内急速奔走。我问了几句关于考试升学和补课的事,他简单扼要地回答,努力掩饰对成年人的厌恶。

陈尚龙终于出现了,笔直地站在门口。他穿一件暗红色的羽绒外套,毫无必要地全部敞开着,露出雪白的衬衫,真的是白衣如雪,下身是一件闪亮的西裤,皮鞋是红色的,时尚,刺眼,嚣张,风骚。他没有一丝一毫的颓丧和焦虑,脸上挂着微笑,嘴角的笑意最浓,从一撮小胡子后面冲出来。多年来,他一直把这撮小胡子作为他的心爱之物加以打理。和青春期男生嘴上的杂毛不一样,他的小胡子,就是隶书那大而粗的“一”。陈尚龙好像跺了跺脚,让皮鞋发出声响,然后走过来跟曾毅握手,“曾局长”“曾局长”喊个不停,又冲我笑笑,没有握手,看来他还当我是亲戚,或者,觉得我在他的事业版图中毫不重要。

曾鹏被打发走了,曾毅解释说:“妈妈出差,家里没有饭吃,现在他吃饱了自己去补课了。”

曾毅解释完,我们都陷入了沉默。能坐六位到八位的桌子边只有我们三个人,我们唯一的动作是看着服务员忙来忙去。

在极端压抑的氛围中,我们互相敬酒,一杯一杯,很快每个人喝掉了两壶,谁也不多谁也不少。曾毅突然大吼起来:“陈尚龙,你不要太过分,我当年是受你家人照顾,我们也像亲兄弟一样,但是我也帮你很多次,你怎么一张口就让我拿三十万,我去抢吗?”

陈尚龙冷冷地看着曾毅,曾毅继续说:“你要找信用社的领导贷款,我给你找了;你要找消防的人免掉你的罚款,我请人家吃饭,不罚了;你要找街道租个门面,我也帮你找到了。这三四年,基本上你要做什么事,我都不遗余力,我觉得几十年下来大家还能互相记着,不容易,你要做生意发财,我尽量帮你,也不是图你什么东西,你的任何一顿饭我都不缺吧?”

陈尚龙带着酒意说:“大哥,我这几年一直不顺,你就再帮帮我,现在我实在对付不过去了。”他的语气让我觉得有点儿陌生,有一种耍无赖的感觉。曾毅怒不可遏地说:“你还不顺,这几年你就是太顺了,拆迁的时候你有多少房子多少钱你没忘记吧,大概整个乡都能排到前茅,还说你自己不顺。看看你交的朋友,都是什么人,一个个还不都是冲着你的钱来的?”

“我就是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早点儿发大财。”陈尚龙说。

“多个领导多条路,你有那么大的精力喊人到你家吃饭,不如跟一两个领导好好处。有一两个就够了。”

陈尚龙说:“大哥你现在才说这些有什么用呢?现在不要说大领导了,社区主任都躲着我。”

曾毅气愤地说:“现在才说?我在见到你第一天就跟你说过这个话,你自己不听,你就喜欢一大帮人咋咋呼呼的,感觉多好哇,你就是花钱买感觉!”

“应该闷声发大财。”我非常智慧地插了一句嘴。这其实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像侄子一样犯傻。

我的话算是一个中场休息的信号,他们中止了此前的话题,开始喝酒,很快又是一壶,其间的谈话无非是这个酒不错、外面太冷了之类的。

陈尚龙又主动对曾毅说:“大哥,真的不能帮我想想办法?我实在熬不下去了。只要有这一笔钱,我的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曾毅把筷子狠狠地扣在桌子上,大声问:“你给我说说,你现在到底欠人家多少钱,人家又欠你多少钱?”

陈尚龙脸色变得很悲愤,絮絮叨叨地说出来,都是一些模模糊糊的名字和复杂无比的指代,什么“小五欠我十万,但是他把镇上那件铺子转给我,我又贷款十万块装修了一下,租给了程狗子,一年收三万;程狗子租了半年不租了,说是没有生意,让我卖给老胡;老胡用来做仓库,但是一分钱不给我,每次要都是客气得不得了;信用社找我还钱,我花了好几万块钱托人把期限往后拖,再贷了二十万打算买一台挖机,挖机生意也不好做,建设速度放慢了,我把挖机对折卖了……”

曾毅不耐烦了,大声打断:“你说个数字就行了!你欠人家多少,人家欠你多少?”

陈尚龙说:“我确实不知道,有的都记不得了。”

我和曾毅面面相觑,问题实在是很严重。陈尚龙接着说:“欠我的都是私人,我欠的,有私人,主要是公家的。”

曾毅往后一倒,靠在椅背上不说话。显然这个情况他解决不了。

陈尚龙见曾毅靠在那里沉思,端起杯子敬我酒,我恼火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跟他喝了。曾毅以大领导的架势问:“那你说说,如果我借了你三十万,能解决什么问题呢?”

陈尚龙说:“我都跟人讲好了,先还掉最急的二十多万,然后贷几十万出来,跟人合伙买个吸沙船,这个生意好做,一个晚上能挣四五万,都是现金。”

“都是他妈的犯罪。”曾毅骂了一句,领导和老者的架势随着这一声尽显无遗,“这绝对不行,这个时候还敢吸沙,水上公安马上就冲过去把你的船拖走!”

“那我怎么办?”陈尚龙带着怒气喊了一声。

“你爱怎么办怎么办,”曾毅不客气地说,“不管你怎么办,都不允许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你姐姐有关系,我下放的时候才十五岁,你姐姐十二岁,你说能有什么关系?”

陈尚龙猥琐地笑了笑,又带着歉意。这件事太让我奇怪了,陈尚龙的姐姐陈尚红对我而言极其陌生,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远嫁到外地去了。我问曾毅:“曾局长,你跟我侄女儿有关系?”

“狗屁!他陈尚龙居然造谣说我跟他姐姐有关系,说看在他姐姐份上帮他搞一笔钱,牛山你说说,他是不是疯了!”曾毅带着显而易见的恼火,指着陈尚龙的鼻子说。陈尚龙憨笑几下,不停说:“一时冲动,一时冲动……”

“尚龙啊,我跟你姐姐毫无关系,我是跟你父母有关系,他们既是我大哥大嫂,也是我长辈。我跟你有关系,你既是我的晚辈,也是我好兄弟。你就不能争气一点点,不要搞得鸡飞狗跳的。”

我问:“哥哥嫂子知不知道你在外面的这些事?”

陈尚龙立刻陷入了悲伤,好半天才说:“不知道,知道的话,估计不是跳楼就是喝药水。”

在我的建议下,我们去八号公馆洗澡。是我自己憋得慌,借请客的机会过把瘾。结果刚进门,小弟就直奔陈尚龙而去,他太像老板了,我们更像是受老板邀请的公务人员。曾毅有点儿扭捏,但难以拒绝我所说的全套服务。我们匆匆冲澡,直奔包间,随即一支队伍出现在我们眼前,每个战士都身着透明长裙,一眼可以看见狭窄锐利的内裤。“老板好,我叫安吉娜,来自湖北。”“老板好,我叫阿春,来自重庆。”“老板好,我叫芳芳,来自云南。”“老板好,我叫娟子,来自黑龙江。”“老板好,我叫戴安娜,来自安徽。”……陈尚龙选了一个,走了;曾毅选了一个要走,我叫住他,让他再叫一个,他欣然同意;我选了一个,跟在后面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四面都是镜子的房间,我躺在那里,看着天花板上的自己,不忍直视。很快酒劲上来,我睡着了。被叫醒的时候那个姑娘对我说:“你的朋友都回包间休息了。”于是我跟着她绕了半天回到包间。

我们点了馄饨,一边吃一边闲聊。曾毅还是没有松口借钱,陈尚龙很奇怪,似乎已经忘记这件事了,一直说这里哪个环节好,哪个环节不行。我说:“看来你常来这类地方啊!”他自豪地说:“一年少说要花个十万八万在这里。”说完他就后悔了,畏惧地看了曾毅一眼,或者说,他陷入了对好日子一去不返的惆怅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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