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在韩镜的偏厅对证,她虽没说半个字,却也看得清形势,是韩蛰和杨氏携手摆明证据,韩墨又偏向杨氏,韩镜迫于无奈才会答应。像韩镜那样的人,被晚辈隐然逼迫,做出有违心意的决定,岂会甘心?相府暗中谋逆,固然要齐心协力,但府中东西风相争,都是强势能干的人,韩镜怎肯轻易退让?
且据这半年她的观察,韩镜对韩蛰寄予极重的期望,养出他这冷厉性情,必定不愿韩蛰耽于私情。
这回虽是唐解忧无端生事,归根结底是因她而起。
韩镜会严厉告诫,恐怕是以为她在床榻蛊惑韩蛰,才让韩蛰跟杨氏联手,为了这点小事动摇他在相府的权威——更何况正月里唐解忧跪祠堂,也是韩蛰为了维护她。
韩镜心中怕是早已将她视为祸水,只因她一直安分,才能安然无恙。
如今韩镜见怒,对她会是何等态度,显而易见。
令容不由想起被韩蛰“克死”的两位未过门的妻子——恐怕那不止是韩蛰的意思,更是相府这位老当家的意思。扫清前行途中所有的拦路石,未雨绸缪除掉隐患,这位三朝相爷的手段一向如此。
这一点,韩蛰必定比她更清楚。
令容迟疑了下,小心翼翼地靠在韩蛰怀里。
“夫君,唐家表妹的事,老太爷会不会怪我?”她抬头瞧着他,眼神怯怯。
韩蛰微怔,“怎么这样问?”
“不瞒夫君,嫁过来这么久,我看得出来,老太爷对这门婚事不满意对不对?”她惴惴地瞧着韩蛰,见他沉默不语,稍稍放心,续道:“唐家表妹的事,我也始料未及。我自知德才有限,能安安稳稳的侍奉母亲、陪伴夫君已心满意足,从没想过旁的。如今闹出这样的事,怕是老太爷会觉得我德行不端,挑唆夫君惹是生非。”
“你刚才是梦见这个?”
令容垂首,含糊道:“我只是怕惹长辈生气,老太爷那天仿佛不太高兴。”
韩蛰沉默,片刻后才道:“别多想,睡吧。”
令容难得见他稍露温柔,小心翼翼地撒个娇,软声道:“可我还是害怕。”
“你是这儿的少夫人。”韩蛰在她背上拍了拍,沉声道:“我会护着你。”
真的吗?令容没敢问出口。因韩蛰仍抱着她不松手,她也没敢动,胡思乱想了一阵,又渐渐入睡。
韩蛰直等她呼吸平稳,才让她躺回榻上。
他端坐垂目,仍在回想她方才的言语。
察觉老太爷不悦,梦见有人杀她……还真是像小动物般敏锐。不过老太爷对此事的态度确实不算好,韩蛰回想种种往事,眼神渐沉。
夜色更深,他思虑良久才熄了灯烛,准备睡觉。
右手不知是何时被令容握住,他试了试,没能抽回,索性揭开她的锦被,仰面躺下。
……
令容清晨醒来,一睁眼就看到了韩蛰的寝衣。她愣了愣,才发现她整个人都被韩蛰抱着,像虾子似的缩在他怀里,而韩蛰的手臂则搭在她腰间,手掌微烫。
她仿佛触到火炭,猛然抽身退后,撞到后面的墙板。
韩蛰被这动静惊醒,四目相对,愣了片刻后,他面色清冷地起身下榻,恍若无事。
令容仍旧缩在床榻边上,目送他背影走向内室,最后听到他晨起时略沙哑的嘲笑,“慌什么,你才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