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孙之间霎时和乐融融。
直至午后,蒙蒙细雨也终于停了,尽管天空仍然暗沉不见阳光,但也让人稍微松了口气,盼望着明天能有个好天气。
傍晚时,虎头和栓子忽然抬了个东西上门来。
几条长满着齿牙的木板拼成一个筒状,用几根木头架着,旁边连着一根手柄。
这东西实在简陋得很,不过当两个少年将它在院子里架好,虎头一边摇着手柄,看着被带动的转起来的滚筒,跟郑大福说道:“大爷,这东西叫打稻器,好用得很,能把谷子打得很干净。”
说着,将手柄让给栓子,他则拿了捆未脱离的稻子往那转动的滚筒上一放,霎时间谷粒飞溅,不过几个呼吸就将那一捆稻子上的谷粒脱得干干净净。
见此情景,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得眼睛发亮,郑大福更是抢先了一步,抓了捆稻子就学虎头刚才的样儿往滚筒上放去。
一时没抓紧,稻秆差点被带动着脱手而去。
尽管谷粒飞溅得满院子都是,但郑大福仍是兴奋得满脸通红,“好好好,这打稻器果然好使。”
又看着栓子,笑呵呵的问道:“这是你爹做出来的吧?怎么让他想到的这物件?”
栓子悄悄的瞄了眼站在人后的云萝,腼腆的不好意思应承。
倒是虎头,应得毫不心虚,说:“这是栓子从书上看来的,本来也没多大在意,这两天遭了灾才想起来。宝根叔琢磨了几天才做出这么两个,栓子送来了我家,我爷爷觉得好用就让我给大爷家送一个过来。”
这本也是云萝跟他嘱托好的说辞。
栓子觉得无缘无故得了好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其他人只以为他是被夸得不好意思,郑大福又是连连夸赞,“读了书果然是不一样。”
满院子的赞叹,郑文杰却忽然问道:“杜衡,你这是从何本书上看来的?”
杜衡是栓子的学名。
栓子笑得腼腆,说:“一本杂书而已,不过惊鸿一瞥,书名却是不记得了。”
郑文杰顿时不赞同的说道:“你既进了书院,就该以科考书目为要,怎能将时间花费在那些无用的杂书上?听说你最近还在学制笔,岂不越发分散了心力?”
虽两家并无太多往来,但两人同出一村,又在同一家书院读书,郑文杰因为年长了几岁兼家中比李家宽裕许多,就莫名有一种优越感,平时在书院里相遇时候说几句话也总带着点高高在上,尤其是在他过了童生试之后。
栓子的眉头一皱。
尽管心里不大舒服,但他本性温和腼腆,不是爱计较的人,便只拱手说:“多谢郑师兄提醒。”
虎头却觉得郑文杰真是多管闲事,当即怼了过去,“栓子这是担心他爹负累过重,学好了既能省下买笔的钱,还能给家里添些进项。再说了,制笔这个事情在你们读书人之中不也是很文雅的事吗?”
他刚才可都跟栓子问清楚了!
郑文杰脸微热,心中也更添了几分恼怒,总觉得他被比了下去,莫名的心气儿不顺。
栓子却不欲多做无谓的纠缠,转而对郑大福说道:“郑阿公,这打稻器因为是我爹琢磨着做出来的,可能不是很耐用,之后如果出了什么故障,您就打发个人来我家,让我爹过来修理。”
郑大福点头道:“替我给你爹带个好,回头再请你爹来吃个酒。”
“您太客气了,能帮上忙就好。家里也忙乱,小子就先告辞了。”
虎头也要回家去干活,就跟栓子一起告辞离开。
而有了这个新的工具,给稻穗脱粒的速度果然快多了。
尽管比不上云萝前世所见的,摇动手柄也很要些力气,还因为没有挡板和配套的稻桶,稻秆放上去的时候谷粒夹杂着碎叶与芒刺飞溅,落得满院子都是。
摇手柄的,搬运稻穗秸秆的,满院子扫谷子的,将厚厚堆积的谷子不时翻一翻面以防发热捂坏的……院子了再次忙乱起来。
而这个简陋至极的脱粒机也很快吸引了周围邻居的注意,看到竟不用先把稻穗晒得酥脆了就能将谷子打落得干干净净,不由得眼馋不已。
当听说此物出自李宝根之手,皆都纷纷往李家涌去。
一整夜点灯熬油的忙碌,一直到第二天乌云散去,朝阳升起,外头有人兴奋的喊了一句:“天放晴了!”
又听见敲门声,郑二福的嗓音在门外响起:“大哥,开门,我把那打稻器给你送过来了。”
听到郑二福的声音,离大门最近的郑丰收忙将大门打开,然后郑二福和郑丰庆父子两就抬着那架脱粒机走了进来,边走边笑着说:“这东西果然好使,不停歇的转了一个晚上,竟是把五六亩田的湿谷子都打下来了。也就中途坏了一次,不好大半夜的去叫宝根,捣鼓了好一会儿才弄好,倒也不是很难。”
郑大福暂停下手中的活儿,睁了睁眯缝的眼睛,问道:“你家的谷子都打下来了?”
郑二福嗓门洪亮,几乎不见忙碌了一整夜的疲累,“都打下来了,可喜今儿又有个好日头,把湿谷子暴晒一天,就能拖上好些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