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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最后一个罐子的下落(第3页)

他的死告诉我们,五脉的清查整顿,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难怪刘一鸣一直不敢大举动手,这可是真的会死人!

正如沈云琛之前跟我说的一样:现在这个时代,一切都是从利益考量出发。你谈理想,谈道德,谈信仰,都没问题,但一旦涉及利益,态度就不一样了。断人财路,杀人父母,那人家还不找你拼命?

沈云琛和我同时苦笑起来。这一仗,不知道我们是输了还是赢了。

三个小时之后,法医的鉴定报告出来了。被害人是事先服用了含有氰化物的胶囊,喝了热水后胶囊溶化,氰化物泄漏到胃里导致死亡。同时法医也指出,即使不喝热水,胶囊也会在数小时内分解。也就是说,曾小哥踏出门的那一刻,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不幸中的万幸是,排除了警察局内投毒,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不然那可成了惊天大案。

后续的调查很繁琐,要去查曾小哥的家里是否还有剩余胶囊,要去查他最近几日的行踪,还有平时接触过的社交人群等等。沈云琛作为青字门的掌门,对这些最有发言权,她决定主动去跟警方交涉。

至于药不是,我们给办了一个取保候审,总算把他弄了出来。

药不是听到曾小哥的死亡,也不禁为之动容。他说曾小哥开审前那种异常的挑衅态度,大概是想传达点什么,可惜真相如何,再也问不出来了。

“沈云琛已经和警察去曾小哥的家里和办公室,也许能找到什么线索。”我说。

药不是冷笑道:“老朝奉既然都要毒杀曾小哥,怎么可能还会留下这样的破绽?纯属无用功。”

“死马当活马医呗。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又挖出了老朝奉在五脉里的一枚钉子。”

药不是耸耸肩,对此不以为然。

我们一边说着,一边走出公安局。一迈出大门,药不是停下脚步,说等一下,然后闭上眼昂起头,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浑身为之一松。他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陶醉,不过稍现即逝,又恢复了那张死板淡漠的脸孔。

“对了,我还没谢谢你呢。”我有点惭愧地说。杭州的事,归根到底,是他牺牲自己救了我,用自己身陷囹圄的代价,换取我继续追查的自由。

药不是看了我一眼:“那你最好查出有同等价值的东西来。”

我问药不是下一步打算去哪,拜祭刘一鸣?探望黄克武?还是先回药家休息一下?反正他归国的事现在尽人皆知,也不必隐瞒。谁知药不是打了个响指,说了三个字:“四悔斋。”

他怎么想起来去那?我想了想,说好吧。

我们俩回到我的小店,正开锁呢,邻居王大妈又探出头来,殷勤地跟我说:“小许,上回俩姑娘没打起来吧?”给我搞得哭笑不得。

进了屋,我简单打扫了一下,开窗通风,拂去柜上灰尘,还顺便把扔在家里的大哥大充上电。药不是环顾四周,说你根本不会经营,回头我帮你做一份商业计划书吧。我苦笑着说我哪有空管店啊,这几个月没干别的,净出生入死了。

“这是为你以后打算。光是一个小店,收益有限,得纳入到一个大体系里来。”

“等会儿,你是要把我卖了?”

“沈云琛是五脉里面最有商业头脑和眼光的人,我跟她谈过,可能会回来帮她。你的四悔斋,将来也会放入这个体系,发挥作用。”药不是一本正经地说。

沈云琛和药不是这个组合,倒是相当合适,说不定真能打造一个古董商业大帝国出来吧!不过我对这些真是毫无兴趣。

“得了,这些事回头再说,咱们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吧。”我给他搬了把椅子,烧上一壶水。

药不是点点头:“你说得对。反正你也不懂,到时候听安排就是了。”

我抚住额头:“说正事了,说正事了。”

药不是在牢里听过我大闹细柳营的事,但也仅限于知道,前因后果和细节都不清楚。加上我回北京之后,先后从木户加奈、图书馆以及黄克武那里听来一大堆秘辛,急需找个人帮我梳理,药不是是最合适的人选。

仔细想想,能有今天的局面,不是我的功劳,我只是个跑腿的,真正的功臣是药不是。若不是他强势拉我合作,去卫辉揭开了五罐秘密的一角,我可能真的跑去见老朝奉了。到时候会有什么发展,我简直不敢想象,但一定比现在更惨。

所以我一点都没隐瞒,把之前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从庆丰楼到绍兴尹银匠,从明代许信到五罐坐标,全讲了。唯一没提的,是辈分问题,这跟福公号无关,说出来徒见尴尬。难以想象,当药不是得知我按辈分算是他叔叔时,会是怎样一个表情。

现在我掌握信息太多太繁杂,自己已经全无头绪,只能指望他的清晰头脑能带来一个突破思路,看下一步该怎么办。

听完我的讲述,药不是闭上眼睛,安静地思考了一阵。我知道他脑子在高速运转,也不打扰,起身泡了两杯茶,黄山毛峰。茶是原来存铺子里的,一看这个,我立刻就想起了细柳营的事。当初柳成绦还试图骗我在黄山呢。

也不知道柳成绦后来逮到没有,这人是个亡命之徒,真逼急了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药不是端起杯子,吹开茶叶喝了一口,说有咖啡吗,我撅着屁股翻了半天柜子,找出小半瓶不知啥时候剩下的。药不是一看,意兴阑珊地说算了。

他对我说:“我给你数数看,庆丰楼是一条线,药家是一条线,五个青花人物罐是一条线,福公号又是一条,还有泉田国夫的行踪、姬天钧的变化,你们许家的经历,全纠缠在一起,想要全解开,实在是太难了。”他每说一条,就竖起一根指头,到后来十指都不太够用了。

我愁眉苦脸地点点头。最近接收到的信息太多,脑子都要爆炸了。原来是苦于线索太少,无处下手,现在发现线索多了也不是好事,更乱。

药不是道:“我们学商业管理的,有一个忒修斯原则。在希腊神话里,克里特岛的国王修建起一座极其复杂的迷宫,迷宫的中央是一头叫米诺陶的牛头人身怪物。无数英雄试图闯入,结果都迷失其中不得出来。后来一个叫忒修斯的少年,带着线团进入。无论周围如何变化,他始终跟着线团行进,最终抵达中央,干掉了怪物。”

我一听就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你是说,要抓住主要矛盾,放开次要矛盾?”

“对,当你面临一堆庞杂的事态,必须提炼出最核心的那一部分,一直跟住线团。否则你什么都想管,什么都想顾及,最后只会身陷迷宫,再也绕不出来。”药不是侃侃而谈,好似上课一般。

“什么庆丰楼旧怨啊,什么我爷爷的四个故事啊,什么许家和姬天钧的恩怨啊,都是次要的!现在最主要的事是什么?是尽快打捞福公号,别让老朝奉抢先夺宝!”

他这么一说,我豁然开朗,确实是这么回事。只要牢牢把握住福公号这个核心元素,其他事便可以迎刃而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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