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小看我!快拿盔甲来!”狄仁杰看出了桑丘的心思,用自己最大的气力呵斥道:“海贼比我们人多很多,船上需要每一把剑!”
“好吧!”桑丘无奈的叹了口气:“不过您最好还是站在我身后!”
狄仁杰的座船名为黑鸟号,是一条狭长的双桅纵帆船,尖利的船首足以破开黄海上猛烈的海浪,而在海面上,黑鸟号就仿佛一条水上的飞鱼,比所有其他船只都要快。这种船只通常定期往返于河北,山东,朝鲜半岛和倭国各港口之间,运送各种紧俏贵重货物和旅客。
当初桑丘建议狄仁杰可以选择更大,更坚固的那种大肚子商船,因为那样虽然慢点,但乘坐更舒适也能携带更多护卫。狄仁杰毫不犹豫的拒绝了,选择了更快的黑鸟号,理由是军情紧急,顾不得那么多了。
“这些狗娘养的已经张开两翼,试图对我们围攻!蠢货,快用海水把船帆浇透,甲板撒沙子,把竹排和盾牌在船舷上竖起来,快些!我们要先向右转,跳出包围圈,然后再从背后狠狠踢他们的屁股!”船长与其说是在说话,不如说是呐喊,鼓声和水手们急促的脚步声震耳欲聋,他一边对水手发号施令,一边和狄仁杰解释,竟然丝毫不乱,狄仁杰不禁庆幸自己遇到一个好船长。
随着船长的命令,黑鸟号开始向右转弯,狄仁杰感觉到脚下甲板发出咯吱咯吱声响,高速急促转弯产生的巨大压力让船只的肋骨变形,他很怀疑下一秒兴许船材就会折断,自己也会落入海中。
海贼们也看到了黑鸟号的行动,他们开始用海螺和挥舞的旗帜指挥部下调整队形,试图继续用两列横队面朝黑鸟号,来发挥他们数量上的优势。
但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很快黑鸟号就绕到了海贼的左侧末端,开始向最左侧的单桅帆船发射箭矢和投矛。海贼们也竭力还击,但大部分箭矢和投矛都被船舷竖起的盾牌挡住了。随着双方距离的靠近,狄仁杰被“蝎子”的威力惊呆了,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四名海贼被一字排开的短矛钉在侧舷板上,其中有一人甚至是和手持的皮盾贯穿的。
“快,快,把船首帆放下,主帆半帆!绕过去绕过去!”船长的嗓门都嘶哑了,甲板上的水手们如同扭紧了发条的玩具,疯狂的奔走着,执行船长的命令。
黑鸟号的船帆时收时放,如同一只大灰鸟般飞过海贼船横队的侧翼,有两条海贼的划子船,调转船头,试图抄近路堵截黑鸟号,但被临近的礁石撞碎。
在黑鸟号的甲板上狄仁杰可以清晰的看到礁石间划桨船的残骸,船员们被冲上海岸,成了海鸦和螃蟹的餐点。“妈的,太靠近了,”一个老水手咕哝,“一个大浪就能把我们打到他们边上。”
“快,快把所有帆升起来,满帆!把这些狗娘养的甩开,冲进白江口!咱们的船马上就到了!”船长大声叫喊,皮鞭在他的头顶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
黑鸟号的水手们已经精疲力竭,但仍然弓起背使劲拉动帆缆,船只迅速向着南方的江口驶去,身后的礁石和海贼们的船影渐渐缩小,天边只剩若干黑影,仿佛是乌云,又仿佛黑色的峰峦,又或两者皆有。
“狄使君,您看,咱们的巡船!”桑丘指着远处的几点船影:“咱们安全了,船长!快把旗帜升起来,让他们知道是谁来了!”
“遵命!”
随着水手们的号子声,一面旗帜随着海风在黑鸟号的主桅上冉冉升起,围着红边的白色旗面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王”字,在“王”字下面是一行小字,那是王文佐的一序列官职称呼,在旗帜的另外一面,则是一头白额吊睛猛虎,脚下分别踏在几个海岛和半岛之上,依稀正是朝鲜半岛和日本列岛的样子。
“这是——”狄仁杰指着猛虎问道。
“自然是我家郎君!”桑丘得意洋洋的指着被海风吹得猎猎作响的旗帜:“我家郎君姓王,那猛虎额头上也有个“王”字,而从辽东到倭国,山林猛兽莫过于这猛虎,只要看到这面旗帜,他们就都知道大将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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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留城。
狄仁杰入城时骑着高头大马,雄赳赳气昂昂,身披蜀锦官袍,头戴紫纱幞头,他的坐骑鞍具笼头,装饰着宝石与黄金;头顶上“王”字大旗随风飘展开,为他开路的是十二名身材高大的骑士,他们全身被钢铁甲胄包裹,沉默而又威严,仿佛替皇陵守墓的翁仲像。
迎接的队伍从码头直到周留城门,道路两旁站满了迎接的人群,他们当中大部分都是武人装饰,在他们的身后是随行的部曲,大风吹过头顶,噼里啪啦的掀动着一面面旗帜,在空中连成一片。狄仁杰挺起背脊,经过了鹰旗、乌鸦旗、野猪旗、狼獾旗、公牛旗等等,他很快就放弃了试图计数的努力,实在是太多了。
沈法僧站在迎接行列的第一个,在他身旁拉后半步是鬼室芸,她右手紧握着侍女的胳膊,左手按着一个少年的肩膀,随后是一身僧袍的慧聪禅师,沉稳雄武的曹文宗,精瘦干练的袁飞,已经有些发福的王篙,他们个个衣着华丽,以示尊崇即将到来的主人。
在所有人的身后,是一百名弓手和三百名长矛手,熊皮披风从肩垂下,这让狄仁杰觉得有些不太自在——这让他觉得有点像是示威而非迎接。
“桑丘!”沈法僧皱起了眉头:“大将军呢?”
“还在范阳!”桑丘笑道:“这位是狄仁杰狄使君,他是奉了大将军之令前来的!”
“狄使君?”沈法僧瞥了狄仁杰一眼:“这位好使君,大将军是差你来向我等宣命的吗?”
“我确实是受大将军之命而来!”狄仁杰能够感觉到对方话语里隐含的轻视:“不过大将军是让我去新罗向金法敏宣命,而不是对你们!”
“哦?金法敏?”沈法僧笑了笑:“那厮哪里听得懂人话?用嘴和他说话不如以弓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