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尽管葛德威预先做好了心里准备,但是当他抵达陕州城前时还是吃了一惊。城外的村落已经空无一人,目光所及之处,就连临近城墙的树木都被砍光,城墙修补完毕,城头上都有遮挡箭矢的木棚,射笼,还能依稀看到投石器的长杆。不像是内地的城镇,倒像是边关的要隘。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葛德威惊讶的问道:“城中不是只有一千叛军嘛?怎么能修缮的如此齐备?”
“多半是叛贼逼迫城中百姓建造打制的!”副将用不那么确定的语气答道。
“胡说八道!”葛德威怒道:“这么多器械工事,还有城墙修补,短短几天就能打制好,逼迫,你去逼迫我看看?”
副将顿时哑然,正如葛德威所说的,陕州虽然地处要冲,但毕竟是内地,百姓不闻干戈已经有四五十年了,不要说城墙上的防御设施,就是城墙本身肯定都有很多破损地方。将其修补建造是个相当繁重,相当有技术含量的工作。如果没有城中居民的积极配合,哪怕叛军采用强迫的手段,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完成。
“还有城外的树木,村里的居民,你告诉我都是叛军强逼当地百姓做的,这鬼才相信!”葛德威怒道:“来人,去这些村子里探查一番,看看是怎么回事!”
很快,四出探查的斥候回来了,他们带来的消息让众将的面色愈发难看。按照斥候的报告,村子所有的房屋都空空荡荡,财物粮食布匹一扫而空,甚至门板都没留下几块,但却没有烧杀抢掠的痕迹。显然这是村民自发的带走了所有财物,退入城中,不给进攻方留下可以资用的物资。
“陕州这些逆民!”葛德威的牙齿磨的咯吱作响,在他的预料中,就没有打攻城战的打算。原因很简单,自己代表朝廷,敌军乃是叛军,陕州城内的居民肯定会站在自己一边,没有居民的配合,叛军那一千骑兵连站满一圈城墙都不够。
叛军将领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困守城中,倒是要小心对手先放火烧城,再乘着自己救火时候杀个回马枪。
“将军,既然城池已固,那仓促之间只怕拿不下城了。不如先立营,以为根本再说!”
“嗯!”葛德威冷哼了一声,点了点头。
深夜时分。
城墙上,黑齿常之一身黑衣,就像个无声的幽灵,穿过马道,转角,望楼,每当他看到当值的岗哨在打瞌睡,无论是士兵还是临时募集的民兵,他都将其拍醒。当他巡查完最后一座城门,准备下城回去休息时,突然停住了脚步。
此时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整座陕州城就好像沉溺于甜梦之中,到处没有动静,到处死气沉沉,只有那宛如细筛筛过的细雨,发出细密的沥沥声。渐渐,能够听到一种异常的声音,虽然那响动很低沉,但音量却不小,只是被雨声盖住了,不细听听不清。随着时间的流逝,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黑齿常之探出头,凭借他那双夜眼,他能够看到城墙下的城壕旁有数量很大的人群,黑压压的人头,比天色还要黑。
黑齿常之后退了一步,对旁边的民兵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敌人夜袭,用叉杆推梯子,一个个传过去!”
民兵张大了嘴巴,似乎下一秒钟就要尖叫,但他还是被黑齿常之的镇静慑服了,用力点了点头,对身旁的另一个民兵压低声音说:“敌人夜袭,用叉杆推梯子,一个个传下去!”
黑齿常之回过头,挥了挥手,然后靠在女墙旁,小心的看着城墙下的动静。夜袭者放下梯子,走下壕沟,然后涉水爬上壕沟的另外一侧,最后竖起梯子,向城墙上爬去。城上无声无息,就好像无人察觉,袭击者沉重的双脚拆的长梯咯吱作响,在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黑齿常之拔出佩刀,将刀尖对准一副长梯的端头,他看到一只手抓住长梯的末端然后是另一只手,然后是盔缨,向上冒,向上冒。
黑齿常之将刀尖用力向前刺,刀尖贯穿突袭者的咽喉,然后他抽回刀尖,然后他操起叉杆,顶住长梯用力向外推去,顿时城墙下传出一阵绝望的嚎叫声,然后是几声闷响。
几乎是同时,在黑齿常之的两侧也传出类似的声响,只有两个幸运儿跳上了城头,也很快被黑齿常之和他的亲兵砍倒了。
“怎么样?都没事吧?有敌兵上城了吗?”黑齿常之高声喊到。
“没有!”
“没有!”
“没事,梯子都被我们掀翻了,没有贼人上城!”
听到这些乐观的应合声,黑齿常之松了口气:“那没人受伤吧?有受伤的也应一声!”当没有听到声音,黑齿常之笑道:“大伙儿再小心些,防备贼人再来!”“好说!这也是为了自家,大伙儿都尽心些!”
“对,贼人进城了,大家都没活路,可千万大意不得!”
城上守城的士兵接二连三的应合道,这些守城民兵虽然厮杀的本事不怎么样,但守城的积极性和勇气还是毋庸置疑的。黑齿常之又勉励了几句方才离去。
“怎么样?黑齿贤弟!”崔弘度也没有睡,他就倚在一张矮几旁,打一会盹,处理一会儿事务。
“刚刚葛德威的人袭城了!”黑齿常之答道:“用梯子爬过了壕沟,开始爬城,被我发现了,先翻了梯子,估计有不少人摔死摔伤。”
“哦?梯子?”崔弘度笑道:“咱们可是临近城墙的树砍光了,那他这些梯子打制起来可不易呀!”
“嗯。我也估计这几张梯子来的不易,所以我们掀翻了梯子之后,城外的敌兵就没有再攻了,估计。就是因为没啥承受的器械。”
“嘿嘿,估计明天就来真格得了,葛德威可是个暴脾气!”崔弘度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