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非天,在人非人,现天现人,非始非终……不死者,禅宗虚空,请见!”
精神一振,云冲波扬眉道:“请!”一声清喝并不甚大,舱内诸女皆不觉震耳,却不知,半个南湖之上无数花舫当中,人人皆觉这个“请”字若在身畔,并不震耳。
不一时,便见船舱入口中帘子一掀,一白衣僧人飘然而入,微笑道:“不死者,打扰啦!”
云冲波一笑道:“请坐。”却见虚空早施施然坐下,旁边立有女子趋上,喂食劝酒,他也来者不拒,一一笑纳,如是一时,方合什道:“谢施主厚待。”
云冲波洒然一笑,却道:“吾尝蒙释尊指点之情,不杀之恩,些些款待算得了什么,虚空师兄倒客气了。”
又笑道:“师兄踏水无痕,端得好身法,吾直到师兄登船入舱,方有些些感应。”
他口里恭维,虚空一一含笑应承--倒是没有半点谦逊之意,待云冲波住了口,方道:“不死者果然好气度,好修为!”
左右打量一时,微笑道:“某本孤儿,全蒙释师收录,向佛十余年,自问心如明镜,不着尘埃,不死者身在红尘,弄武参兵,却能无师自通参透红粉骷髅之别,守得一点元阳不失,那才真是天生慧根,非吾能及。”
他这句话一说,云冲波倒是面色一变,竟略略有些尴尬之色,却听旁边“扑哧”一声,却是花胜荣一口喷了满桌。
“早说你个连摸女人手都会脸红的雏儿作不来这种阵仗,偏生不信,你大叔我见过的嫖客比你认识的人还多,你这点花样落在真正脂粉客眼里,那是真真的贻笑大方!”
一边说着,花胜荣一边也起了身:这一晚来,云冲波心中有事,虚席待客,他却是放开手脚吃喝享乐,十停酒水倒是七八停进了他肚里,如今已是满面通红,走路也有些摇摇晃晃。就这般到了虚空身侧,喷着酒气道:“好兄弟,好眼力,倒是第一次见,那一支的?”
他忽地这般随便,云冲波自是大愕,虚空脸上亦闪过一丝异色,却仍掌住住,微笑道:“贫僧虚空,这位施主想来是花胜荣花先生了?”
听虚空这般回答,花胜荣却笑得更加放肆,道:“还,还扯他娘的淡……知道我是花胜荣,还要装么?千门四大八小十姓百宗,那个手段俺老花不知道?你刚才就露了破绽,明白么?”
他说的兴起,扯着虚空衣襟道:“你刚才进来,这个架势装得是很象,但你不该把他说破……这娃儿在风流路数上虽然是个上不台面的废物,却也是老花悉心指点过的,真是个十几年清修的和尚,见过什么红尘脂粉……能看出个鸟破绽来!”
他说得兴起,却听身后云冲波一声苦笑,拱手道:“这是个浑人,万祈师兄见谅。”便听虚空含笑道:“不敢。”又缓声道:“花施主倒也没说错,在下确是久历脂粉阵,惯入青楼游,不死者许多破绽,自然一看便知。”
这边云冲波兀自在抱拳道:“曾闻佛尊授法,不拘一格,以入世求出世……”那边花胜荣一颗心却早凉了半截,手是早已松开了--尚不自觉--吃吃道:“你,你真是那,那甚么虚空?”
虚空一笑,道:“释师传法,教我必尽历红尘,他时常言说,断绝七情,岂若七情不动?必历而悟,必取能弃……”说着忽就庄严了神色,道:“倒有一事,好教花施主放心,某虽阅七情,却未坏八戒,杀人一事,万万不为的。”见花胜荣方松了口气,却又道:“但若封人经脉,置人舟上,又在离开时不慎踩坏了船,大约却还不算破戒吧?”话音未落,便听“扑通”一声,花胜荣两眼翻白,已是吓昏过去了。
云冲波欠身道:“惭愧。”
又道:“佛尊法会……”却见虚空道:“法会一事,倒是不急。”
“某今日来,实是奉了释师之命,送四个字于不死者。”说着快步过来,自怀中取出一封短轴,在云冲波面前轻轻放下,更不说话,竟就径直出舱去了。
云冲波微微皱眉,将那短轴取起拉开,凝视一时,面色却是数变。
那上面,以极从容极淡漠的笔法,轻轻写着四个字。
观海、听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