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少景十一年,十一月初五,曲邹,儒林。
雪方晴。
冬日的阳光,实在难以驱寒,透过迷茫彤云投射下来的它们,尽自照落在冰雪上,却只能折射出无奈的光芒。
总面积超过三千亩的儒林,数千年未经斧斤,柏枫数抱,女贞如松,掩映当中,更有碑石无数,星罗其里。
儒林的中部,有马背状的山丘坟起,前有古碑,书以大篆:“大成至圣护国文成王墓”,书法古朴,虬劲非常。墓前一株巨木,粗数十抱,高插入云,疏枝无屈,苍而不朽,周遭十丈地内,更无别枝。
去木不远,有小屋三楹,状极陈旧,又为大雪所覆,看上去简直摇摇欲坠,着实令人担心。
小屋前,一张躺椅上,丘阳明松松卧倒,一张软巾覆在脸上,动也不动。
脚步声咯吱咯吱的响起,直到约五步外方停住。丘阳明没有起身,只是微微的抬起左手,示意自己已经听到。
“子贡…他已经走了吗?”
“对。”
低声笑着,丘阳明坐起来,用软巾擦着脸。
“以君之短,击彼之长,早说你多此一举…”
“唔…幸好没有让我们王家的人看到,刚才,倒真是有点下不来台哪!”
开怀而笑的,赫然竟是王思千,尽管似乎刚刚在什么事上才尝过失败,他却依旧很释然的样子。
“不光没有能说服他,更被他反过来诘难。当然,连你也扯进来了。”
摸摸头,回忆着刚才的舌战,王思千在不住的苦笑。
“他竟然说,如果我们都没有玩忽职守,没有让不死者慢慢坐大,他也便不用出此险着,因为我们都没有尽到责任,才会弄到今天这个地步…尽管不服气,我却说不过他。”
“言辞之利…我其实一向也有些自信,但和儒门第一舌辩之士交手,确实力有未逮呢。”
一边这样说着,他更一边半转过身,看向自己的后方。
“不过,也没什么…因为连十年未出帝京的仲公公也‘说服’不了子贡时,我的这点小小挫折,又算什么了?”
“王爷千金之躯,竟与老奴贱体并论…真是不胜惶恐。”
咳嗽着,继王思千之后出现的,竟是一向深居大内的仲达,咳的身子不住颤抖,他慢慢走近,伏在地上。
“两位王爷在上,老奴有礼了。”
恭恭敬敬的行毕礼节,仲达方立起身来。
“一眼知喜怒、一语入人心、一说强弱替、一使王霸易,子贡的强大…老奴今天终于有所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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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事结,澹台子羽飞书告知儒门,知道不死者再一次逃出生天,更搏得了密宗的尊重,这进一步坚定了子贡开口“说话”的决心,唯兹事体大,风声一出,天下各大势力无不震动,或明或暗,皆在打听,子贡今次开口,目标到底是谁?
“今次虽不能说服子贡先生,但确认了他的目标,也算是让老奴放下一块石头…”
声音不大,更时时被咳嗽打断,仲达看上去一幅半死不活的样子,但,注视着他,丘阳明王思千的神色都很认真。
“太平道顽劣非常,凶蛮不能受教…陛下也一直头痛的很,先生出手,真是再好不过。”
轻笑一声,王思千道:“是么?”
“你…难道一点都没有感到遗憾?”
沉默一时,仲达缓缓道:“两位王爷法眼如炬,老奴也只有掏掏心里话。”
“的确,如果子贡先生今次要对付的是云台山…又或者大将军王,老奴,一定会更加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