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媺睁着眼说:“渴了。”
阿诺又回身掌了灯,替她端来一杯水。
窗帘被轻轻撩起,顾媺起身靠在床边,将那一杯水一饮而尽,有些意犹未尽的说:“再来一杯。”
阿诺把杯子接过去却不再去倒水,只是说:“郡主莫再喝了,北边干燥,嗓子不免有些发痒,水喝多了眼睛肿了就不好了。时辰还早,郡主再睡一会吧。”
顾媺听了也就作罢,翻身又躺在床上闭上眼睛。
这一次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母亲,父亲,姑母,兄长,无数人的脸在眼前开始浮现,甚至慕然,那么近又那么远。
今日只要出了这铜陵关就会有北胤的迎亲队伍前来迎接,在青岩山下悬彩设宴,款待睿王一行,然后她便随着他们再往北去盛京,睿王便由此回江都复命。
从此,父母亲人,旧爱故友,便都是天各一涯,有可能便是永生不见。
想到这里顾媺又心生酸楚,她起身借着淡淡的烛光,又拿出临行前慕然给她的字条,细细读起来。
那短短的四行字,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可是她却好似看痴了,一动不动地盯着。
直到时辰阿诺进来唤她起床,她还是呆呆坐着。
阿诺见了在帘子外关心的问道:“郡主,你怎么起来了。”
顾媺闻声回神,问她:“什么时辰了。”
“寅时一刻,该起来梳妆更衣了。”
顾媺轻轻应了一声,让阿诺把帘子打起来,起身更衣。
北胤迎亲的队伍绵延数里,皇旌翻飞,彩旗招展,礼乐奏响之声几里外可闻。宫人皆锦衣新履,手捧礼器,鱼贯列于迎亲队伍中。
睿王骑在马上,远远就已依稀听见礼乐之声。
行至青岩山下北胤驿馆,玄色旌旗鳞次栉比。红毡铺地十里,屑金洒道,好像天上的明星闪烁。
官道之上每十步列一位宫侍,匍匐跪地相迎。彩旗猎猎,直至驿馆门前。
睿王骑在马上,一路率队从南而来,其前轻骑开道,红缨银甲,长翎加盔,玉勒雕鞍。
而睿王一身朝服,暗紫锦缎上绣七爪蟒龙,高冠拢发。
他身后便是平阳郡主的嫁车,璎珞四垂,金雕玉饰。再后便是抬着陪嫁妆奁的队伍,蜿蜒而去,不见尽头。
直至驿馆门口,相迎众臣俯首见礼,当先站着一位风姿伟岸的男子,一袭赭黄色朝袍,头戴高高远游冠,挺鼻薄唇,举手投足间满是皇室贵气。
睿王心下猜测此人必是北胤二皇子桓卓,来替兄迎亲。
睿王驻马而下,那男子也举步相迎,两人互相见礼,睿王朗声道:“南华睿亲王封昌护送平阳郡主而来。”
男子伸手扶起睿王,声音清晰地说:“大胤成王桓玄相迎,睿王一路幸苦。”
桓玄!?
睿王闻言一惊,抬头仔细去看眼前的男子,他竟不是北胤二皇子桓卓,却是大皇子桓玄,弋凌御前求娶,平阳所嫁之人?
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