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带着傻儿子儿媳从杜二老爷家出来,心已是凉了半截。最亲的兄弟家尚且如此,其他的叔伯兄弟就更不用说了。杜远志手里捧着杜二老爷给的一百两银子,掰着手指,“六百加一百等于七百,二千去掉七百,嗯,还差一千三。”
杜夫人闻言,忍不住又拿帕子擦眼睛,这可如何是好?
“伯娘,伯娘——”杜仲从府中追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家中经营小侄实在不清楚,这些年我吃的穿的住的用的全是家里的,也没有挣过银子,这是我所有的私房钱加上紫芝的嫁妆和一些首饰,先拿去应急,我再同父亲说说,看看铺子里还能不能匀出一些来!”说着就把包裹递到杜夫人手中。
“好侄儿”杜夫人又忍不住垂泪,“本来伯娘不该要你的私房钱和紫芝的嫁妆,但现在——多谢你的这份心了,等我们度过这次难关,我一定还你!”
“伯娘客气了!有什么用得着侄儿的,您尽管开口!”
“好,谢谢!”
杜仲看着远去的娘三,又回头望了望自家的院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南辛夷和杜夫人把能去的亲戚朋友都去了,一听说是当家的被绑,一听说是青狼山的绑的,一听说要帮忙筹银子,不是推脱家中有事不宽裕,就是说这年头苛捐杂税,生活艰难,倒是把自己说的凄惨无比,好像要杜夫人来救助他们似的,实在推脱不掉磨不开情面的就拿了十几二十两银子打发,好容易借个五十两的,还是让写了借条,利息四分。东拼西凑也只借到了五百两,原还想着杜二老爷是亲兄弟,怎么着也得援个300两银子,可没成想除了杜仲两口子是真心帮忙的外,其他人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清高样。
三人回到家中,垂头丧气的,苏佩兰早已经回来了,看三人这副模样,猜到他们借钱并不顺利。
苏佩兰也把盘店的情况说了,明明连货带铺子的要值个两千两,可人家看她出的急,又加上打听到她们当家的出事,就怎么也只肯出500两,最后好说歹说才给加到了600两。
杜夫人深叹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卖”
可铺子卖了手上的银钱加起来也才一千七百两,还有三百两的缺口呢!俗话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三百两的现银子。
杜夫人拔下头上的金钗子,取下耳朵上的耳坠子,褪下手上的金镯子,又回到房间里抱出一个盒子来,里面也是一些首饰,有些是当初的陪嫁,也有些是当初杜老爷花重金买的。她把这些通通交到苏佩兰手里,“佩兰,你去把它们当了,换些银钱”
“今天有些晚了,当铺怕是关了门,安全起见,嫂嫂还是明日再去吧!”南辛夷劝道。
夜色已沉,一个女子晚上出门总是不适,更何况嫂嫂这样貌美的。杜家大当家和大少爷被青狼山的土匪绑架的事,已在这不到半日的时间传遍了整个武平镇,总有些不怀好意的人欺她们没有当家人而虎视眈眈。此刻当家的还未救回来,嫂嫂再出事,那杜家日后再也没法在武平镇生活下去了。
杜夫人白了南辛夷一眼,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也明白杜家再不能出事了。
“也罢,明天去吧!”杜夫人看着外面漆黑的天,心情无比的惆怅,如果她们把钱凑齐了,那青狼山的土匪真的能言而有信把当家的和儿子放回来吗?该借的都借了,该想的办法也都想了,怎么才能凑够剩下的银钱呢?
“娘,吃饭吧!别把身体饿垮了!”苏佩兰唤到。苏佩兰回来的时候就让牛婶子把饭做好了放在灶上热着,她这一唤,众人才觉得肚子饿的疼了,杜远志跳起来,嚷道“吃饭饭,吃饭饭!娘,阿志饿了!”
杜夫人此刻也觉得自己饿的慌,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吃饭吧!”饭菜比早上要简单了些,只有一荤一素两菜一汤,原来是苏佩兰特意吩咐了牛婶子精简了菜式,已然在从长计议了。
南辛夷不由的佩服起嫂嫂来,她的丈夫被抓到青狼山生死未知,她也只是在最开始慌乱,冷静下来后居然能把屋里屋外都安排的井井有条,真不愧是美貌与才华并存的女人。
“嗯?”菜一入口,杜远志就惊讶出声,“这菜好好吃啊!太美味了!”
这一惊一乍,让味同嚼蜡的婆媳俩也觉察出不同来,确实比平时要好吃了。
苏佩兰惊讶的问道:“是牛婶子又学了新的烧菜法子吗?”
杜夫人略一思索,道:“那倒也不是,是用了细盐的。”
“细盐?”苏佩兰更惊讶了,“那不是黄族才能吃的东西吗?普通老百姓哪里吃的了这个?细盐之稀缺,已经不是用银钱能衡量的了”苏佩兰的眼光中透露出希望,急切的追问,“婆婆,这细盐从何处得来?”
“嫂嫂,我知道!”杜远志嘴巴里塞满了食物,还未等杜夫人搭话,就抢着含糊不清的说,“是我媳妇儿做的,我和我媳妇儿忙活了半天呢!”
闻言,苏佩兰更惊讶了,她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南辛夷,又看了看杜远志,“你—你们?”
再把目光投向杜夫人,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苏佩兰不得不重新审视起眼前的这位弟媳了。
从前苏佩兰确实瞧不上这个弟媳,空有一副皮囊,做出的事让人诟病不已。且不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单是已婚就该让她安心于家庭,可是她还是死性不改,一直做着官太太的美梦,试问又有哪个大官能够娶一个二婚女人?而且是一个空有皮囊没有灵魂的女人呢?可惜她这个弟媳一直拎不清,以为她现在抓住秀才这条路,以后秀才高中了就会娶她。呵,有多少清清白白的女孩子陪着男人一路发家,最后男人飞黄腾达后翻脸不认人的?更何况她?
但是自从上次她出去与秀才相约坠山后醒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说不出来的感觉,总感觉变了。
“你知道细盐的提取之法?”苏佩兰激动的抓住南辛夷的手。
“是的,嫂嫂!”南辛夷已经猜到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你如何得知?”苏佩兰追问。
“在家里时,遇到过一个路过的游方仙人,与他相谈甚是投机,他便将提炼细盐的法子交与我,还给了我一本书,上面记载着各种稀奇之物的制造法子,可惜我后来却不小心把它遗失了,但有许多我是记下来了的。”南辛夷看到苏佩兰的眼睛从质疑到欣喜再到失望又露出希望,想着,这一套说辞她们该是信了吧!
“杜家有救了!”苏佩兰长舒一口气。
“佩兰,你不会是想贩卖细盐吧!那可是违法之事,被官府抓着,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杜夫人担心道。
“未尝不可!”苏佩兰惨淡一笑,“只要拿到盐引,拿到盐引就好了,只是现在我们还没有这个条件,待以后从长计议。”
吃完饭,各自回房了。洗漱后躺在床上,南辛夷辗转反侧,杜远志伸出双臂禁锢住她,“阿南媳妇儿,你怎么像个泥鳅儿,动过去动过来的?娘亲说睡觉要乖乖的,不能乱动,不能踢被子,会着凉的!”
南辛夷听罢也不再动了,虽是初夏了,夜间还是很冷的。杜远志的胸膛很暖和,满满的阳刚之气,南辛夷一面思考着该怎么化解目前的困局,一面还是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