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城的月光照在河面之上,波光粼粼。
夜渐渐地深了,人们陷入梦乡,但在一顶华丽的大帐之中,此刻依旧烛火通明。一个身材孔武的三十多岁的西狄贵族男子还在饮酒作乐。
他便是靡力,西狄王的侄儿,以勇武善战而闻名,与善央并称为金帐两大猛将。
在信奉弱肉强食的草原政权里,如此的猛将,号召力非同一般。他身边那个陪他饮酒的华服女子,便是他从前娶的来自东狄贵族之家的妻,名叫阿娜,年轻的时候,她有着草原最美之花的称号。
她给靡力倒了一杯酒,送到他的嘴边笑吟吟道:“你放心,那女人怕是走投无路了,竟会派那个秦王去求好。左贤王是何等人,最不喜的便是汉人。只怕到了那边,他还没进帐,就会被吓倒。还是你足智多谋英雄过人,想出如此一个好法子,我们一下便又占了上风。”
靡力一把推开她的酒,冷笑:“先前你不是说肃霜王保证帮我除掉那个小汉人吗?如今怎样,他还不是好好地回来了!若不是你们无能,我至于被动至此地步?”
阿娜目露气恼之色,并未着恼,继续笑着给他喂酒,换了话题:“前日我新帮你寻的那女奴如何?你可还满意?”
靡力接过酒饮了,只淡淡地应了一声,心不在焉,仿佛在想着什么似的。
阿娜年过三十,便逃不过草原女子早早色衰的命运。为了挽留丈夫的心,常给他物色年轻的美丽女奴,此刻见他走神,知他应当又在想着那个金帐里的汉人公主,勉强压下心中涌出的一阵妒意,沉下脸,哼了一声:“先与你说好,等你继位,我必须是正妻王妃,那个汉女,必须在我之下。你对她的宠爱,不能超过我!否则我的父兄不会放过你!”
靡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占有金帐、占有那个他朝思暮想了许久的汉人公主的一幕,忍不住得意大笑,忽然这时,帐外奔进来一个手下,说安插在左部的探子传来消息,左贤王竟被那个秦王给说动了,认定是他下的手,连夜带着人马正往这边赶来。
靡力大惊失色,顿时醒酒。
计划破灭了。
他手下虽也有万骑,但想和左贤王来硬,赢的几率不大,何况还有右贤王和善央。三方若是联合,自己毫无胜算。
他脸色阴沉,眼皮子不住地跳动,看了一眼这摆设华丽的大帐,很快便做了决定,下令丢掉一切带不走的累赘东西,放火烧帐,整合人马,避其锋芒,连夜转移。
桑乾怒火冲天,连第二天也等不住了,带着人马连夜赶往金帐,还在半路,就获悉消息,靡力带着人往北逃跑,极有可能是投奔东狄去了。
桑乾怒火愈盛,当即往北追赶,谁知第二天,又得知一个消息,乌离人趁着这个机会,袭击左部。
他离开前留了人马防备,未叫乌离人偷袭得手,但是孙子陀陀却被乌离人给抢走了。
桑乾的儿子已死,孙子陀陀是他仅剩的唯一后代骨肉了,闻言又惊又怒,也顾不得靡力了,急忙掉头又赶回左部,在路上奔驰了一天一夜,终于赶回王帐,焦心如焚正要安排解救孙子,忽然看见他从大帐中钻出朝自己奔来,惊喜万分,下马一把抱住,问周围他是如何回来的,这才知道,原来秦王在他离去后,担忧近旁的乌离人会趁乱袭扰,当时没有立刻随他回往金帐,而是留了下来,果然被他料中,乌离人来袭,抢走王孙,是他带人杀入骑围,救回了陀陀。
左贤王当场愣怔,片刻后回过神,看了下前后:“秦王人呢?”
“救回陀陀后,他便回了金帐。”
左贤王一语不发,将孙子交给手下命好好照看,转身带着人马,再次赶往金帐。
李玄度和善央一行人返回金帐,已过去三日。
等待他们的,是一个不好的消息。
靡力连夜逃走,放火烧城。金熹一边灭火安抚民众,一面派人追赶,可惜还是被他逃脱,但抓住了他的一个得力手下,供出西狄王的右妃此前被靡力收买,在大王子日常吃的药中投了一种相克的药物,这药物对常人无害,但与大王子的汤药结合,就会变成□□,便是如此,日积月累,大王子终于经受不住,方暴病而亡。
更不幸的是,西狄王昨夜恰回光返照,获悉消息,下令杀死右妃,但自己也支撑不住,当场去了。
李玄度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往金帐,看见外面黑压压地跪满了西狄的各部武士。他奔入,望见金熹大长公主一身素服,怀中抱着满脸泪痕倦极睡去的怀卫,静静地坐在金帐的中央。
右贤王等人围跪在她左右,帐内无声无息,一片寂然。
李玄度在帐口立了片刻,慢慢地走了过去,单膝跪在了她的身边,低低地道:“姑母……”
他只唤了一声,便就停住,一时再也说不出话了。
金熹眼眸红肿,沉默了许久,抬眸朝他点了点头:“姑母没事,你放心。”
“多谢你了,怀卫已是汗王。”
她用沙哑的声音,缓缓地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