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既然说到了这里,那我也就明说了。"
靳承寒隐隐约约能听到那头的动静,但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动容,他略为沙哑的嗓音仍旧凌然决绝:"我还是三年前的我,没有人可以动沈言渺,您不行,林家不行,顾听白更是想也别想,就算他是父亲藏起来保护了这么多年的儿子,要是做了什么该死的事情,也别妄想我会放过他。"
闻言。
靳颐年昏昏沉沉的眼眸顿时更是圆睁了几分,他拄着拐杖的干瘦手指不断地攥进再攥紧,直到整个人都跟着轻颤起来。
他叱咤商场大半辈子,从无到有一手创立了无人不知的靳家财团,他站在万人之巅的位置,垂眼睥睨着所有仰他鼻息生活的平凡人。
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原本至少可以活得风生水起,子孙满堂。
可现在……
"去查!"
靳颐年听着欧式电话里骤然传来的挂断声,他波澜不惊地脸庞上也看不清是什么情绪,恼怒是有的,恨意是有的,但更多的更像是无力。
他隐瞒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从来不曾露出丝毫破绽。
顾听白就是他的第二个儿子,这件事情除了他和顾曼,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当年那一场意外后,他给了顾曼一笔不菲的赡养费,也从此将所有的恩义亲情都斩断。
从三岁往后,他就对那个孩子不闻不问,他一心将所有的希冀都放在靳承寒身上,让他衣食无忧,盼他成人成才,想着直到等他百年之后,靳承寒能一己之力继承整个家业。
"阿寒究竟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前因后果都给我查得清清楚楚!"
靳颐年激动愤慨地砸了砸手里的拐杖,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咽喉里正氤氲着一丝血腥,却还是咬牙切齿吼得震怒:"不管是谁,都给我斩草除根,收拾得干干净净!"
"……是,老爷。"
方管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连忙毕恭毕敬地弯腰回话,毋庸置疑,他的确也被靳承寒口中所说的事情震惊到。
算起来,他跟在靳老身边已经快三十年,他一直以为自己就算是不能万分了解面前这个薄情寡义的老人,也至少应该是十分了解。
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靳老明知道二少爷就这么好好得活在这世上,却铁了心地要将自己所有的家产都交给靳承寒。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一个是自己骨肉相连的血亲,一个是半路捡来的养子,孰轻孰重,靳老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还有……"
方管家刚刚才走出两步,就被人冷声冷气地叫住,靳颐年背对着他站在窗子面前,他隐隐约约像是缓缓叹了口气,紧跟着不疾不徐地吐出声音:"……找顾曼过来一趟。"
方管家方方正正的脸庞上有一抹惊诧划过,但也只是须臾,很快就恭敬点头应了声:"……好的。"
顾曼年轻时候是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如今也是还是气质不俗,她穿着一件青紫色的旗袍,肩上戴着一条雪白雪白的貂绒披肩,趾高气昂地出现在靳家老宅,整个人看上去颇有上个世纪摩登女郎的感觉。
她对这个金碧辉煌的地方,似乎并不觉得有多么震惊,只不过故地重回,心里想的念的,也都是些故人。
顾曼落落大方地坐在靳颐年对面的沙发上,她假装不经意抬眸看了一周这个房间,跟她记忆中的样子半点儿都没有改变。
厚重温暖的米白色羊绒地毯,放满各种绘画书本的书架,就连面前桌子上那一盆紫色桔梗,都好像是摆了三十多年。
顾曼忽而自嘲似地轻声笑了下,她一双杏目微垂,漂亮的妆容半点儿掩饰不了此刻的失落和心寒
她淡淡地出声,也不避讳什么,直截了当:"你看上去,过得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