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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心情,马璘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难道令大唐盛世腰斩的安史之乱,起因竟然是李林甫对于身后之事的安排?
若是没有安史之乱,杨国忠就算是把持朝政,也无非就是排挤异己结党营私那一套。大唐立国一百多年宰相多如牛毛,昏庸奢靡之辈多了去了,也不差杨国忠一个,杨国忠再折腾,只要没有安史之乱,也终归动摇不了大唐的国本。
不知道李林甫的话有几分可信,若是真是如此,这件事情可就很有意思了。杂胡安禄山若真的发动之前先来告知,要大伙儿一同去长安清君侧,那么一切都将变得极为主动。
马璘皱着眉头,心思急剧转动,强行快速平复心情,想着如何应对这件事情。
实在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杜环带着自己几十个侍妾在长安城中招摇过市,本意不过是为了给杨家难看,让杨家主动退婚,以免害了那个无辜女子的性命而已。谁能想到这个举动会被李林甫认为自己厌恶杨家,因而在自己身上押这么重的大注。
这样机密的事情,李林甫无论如何也不该跟杜环这样第一次见的人讲。看来李林甫屡次被杨国忠占据上风之后,已经有些失控,根本不管谋事不密会招致祸患了。
显然李林甫已经料定死后杨国忠会对他下手,身后令名无法保全,他对于杨国忠恨之入骨,所以才会这般疯狂。
长安城内的事情插不上手,杨国忠上位无法阻挡。杨国忠上位也没什么,问题还是在那个“另一位边军名将”身上。
若安禄山是因李林甫疯狂的遗命而起兵,那么这件事情就有着极大的阻止可能。
对于马璘这个后世来人来说,了解令煌煌大唐盛世腰斩的安史之乱是读史之时最痛苦的事情。而现在到了这个时代,他忽然极为接近事情的真相。
“将军,李岫还等在大都护府外,等着见将军。”杜环提醒道,“这位将作少监为了表明立功边塞之心,还把所有的家眷都带来了。”
马璘回过神来,哼了一声道:“他哪里是想要立功边塞,他这是带着家人来避祸来了。李林甫的这位公子不简单啊,毕竟是肉腰刀的子嗣,能看得长远也是难怪。”
“避祸?”杜环微微错愕,“将军,我不太明白。若是李相真的死了,杨国忠难道还能对一个死人再下手不成?”
“对死人下手,李林甫自己也不是没干过。”当着这位心腹幕僚的面,马璘也没有任何隐瞒,哼道,“看着吧!李林甫死后,杨国忠肯定不会放过他,破家灭族是必然的。李林甫一生最喜构陷他人,死后被杨国忠构陷,也不算冤枉,可谓是报应不爽。这个李岫若是留在长安,肯定没有好下场。所以他才趁这个机会远赴安西,想要为李家留一线生机。”
“那怎么办?他是带着圣命来安西的,我们该如何安置他?”
“天大地大,圣命最大,来就来吧。安西天高地阔,难道还容不下他了?你去让他进来吧!”马璘挥了挥手道。
杜环点头,要离开时忽又回过头来,犹豫了一下道:“将军,属下以为这位将作监少监人品挺不错的。他用咱们的驼队从长安贩运货物来安西,获利足有三千多缗钱,全部散给了那些跟他来的将作监工匠,算是这些工匠在安西的安家费用,自己一缗钱也没有留。”
“哦?”马璘顿时有了兴趣,“从长安往安西贩运货物,一百多头骆驼,如何就能挣三千多缗钱?”
杜环道:“他从长安西市购买货物,却不是直接运到安西贩卖,而是到了河西就直接卖光,然后又从河西购买货物,带到交河郡全部卖光,最后从交河郡运送货物来安西,一进城就到市上卖光了。就这样一千多缗钱的本钱,生生赚了三千多缗钱的利钱。本钱是他的他收回去了,剩余的全部当面分给了那些工匠。”
马璘点了点头,心道这李岫倒也是个人物。懂得营运生发不说,还如此对待那些匠人,在这个时代的世家子中已是极少见的了。
“去请他进来吧!你去田庄府库里面支取一笔钱出来,李岫给那些匠人多少,咱们就给双倍。人家从长安大老远来到安西为咱们打造军械,总要人家心甘情愿才是。”马璘挥了挥手道。
杜环点头离去,过了片刻一个和善的青年人走了进来,向着马璘弯腰行礼,笑道:“安西军将作营正监李岫拜见扶风郡侯,李岫万里来投,欲要在此西陲做一番事业,还望侯爷能够成全。”
他既是直截了当,马璘也便不跟他客套,受了他这一礼,示意李岫坐下,笑道:“听杜环说你自称擅长制作弓弩?”
李岫点了点头,脸上现出傲然之色,笑道:“属下文不成武不就,从小就喜好器械之道,尤其是强弓硬弩。不是属下夸口,经我督造的弩箭,不管是伏远弩、擘张弩、角弓弩还是单弓弩都是将作监最好的,八牛弩也都是我督造的,至于威力如何想必侯爷很清楚。”
马璘点了点头,笑着回了内室,拿出了一把安西军斥候常用的骑弩道:“正监看看此物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