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爽听她将话头转到自己身上,忙道:“我忘了还有要紧的事要做!”随即抛下独孤伽罗,逃也似的去了。
独孤伽罗只觉好笑,摇摇头,心里却细细思忖。往年在定州客居,杨爽无心成家立室,她也就由他,如今回到长安,该认真替他物色一门亲事才成,也好告慰杨忠在天之灵。
她正想着,听到身后家人回禀,独孤善到访。独孤伽罗折身回去相迎,含笑问道:“昨日邀大哥过府饮宴,怎么不来?”
独孤善含笑道:“卫国公府里总还有些事要处置!”见她迎来得快,显然刚才就在前院,奇道,“怎么,方才有客?”
独孤伽罗点头,将太子来访约杨丽华骑马一事略述。独孤善皱眉道:“你是说,太子瞧上我们家丽华了?”
独孤伽罗点头叹道:“恐怕确是如此!”
独孤善拧眉沉吟:“回京这一日,我倒是听到些风声,说这太子不学无术,成日斗鸡走狗,虽然纨绔一些,倒也不算是大奸大恶。只是,丽华向来心高气傲,怕不会对他瞧得上眼,如此纠缠下去,怕不能善了,他终究是太子!”
独孤伽罗点头,脸有忧色,低声道:“皇宫那个地界,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好端端的人进去,就不知会变成什么模样。且不说丽华,只是我,就不想丽华进去受苦。更何况,我和宇文邕之间已经牵扯不清,太子和丽华再搅进来,怕又是一场扯不清的恩怨。”
独孤善默思片刻,突然道:“你与宇文邕已经是解不开的死结,若是杨家能与皇室结亲,你们成为儿女亲家,或者能将这死结解开也未可知!”
独孤伽罗摇头:“大哥,当年伽罗誓绝政治联姻,如今又岂能为了与皇家和解牺牲丽华的幸福?”
想到当年倔强执拗的小伽罗,独孤善轻轻笑出声来,摸摸她的头笑道:“是啊,当年的伽罗要嫁心爱之人,如今我们也不必强逼丽华,一切顺其自然就好!”不经意间,仿似又回到久别的少年时光,呵护之情,溢于言表。
独孤伽罗心中满是感慨,也仿佛回到儿时,轻应一声,不再多说。
虽说要顺其自然,不过独孤伽罗对杨丽华一事终究挂心,正午之后,听说她回来,便径直向她房里去。她走进院子,隔窗见杨丽华已经换过衣裳,正嘴角含笑,捧着本书细读。独孤伽罗微笑,命丫鬟通禀,才挑帘进去,含笑问道:“在瞧什么书,如此开心?”
杨丽华忙将书抛下,给她见礼:“不过是本《刺客列传》罢了!”
独孤伽罗扬眉:“怎么,《刺客列传》有极有趣的故事?我倒不记得!”
杨丽华“噗”地一笑,挽住她的胳膊坐下,又笑又说:“母亲,我是想起那个草包太子,《荆轲刺秦》他不知道,《吕氏春秋》他不知道,《离骚》他还不知道,就连《诗经》里最浅显的句子他都不知道,这皇宫里的太傅,当真不知道都教他些什么。”
独孤伽罗听她话中虽然都是不屑,可是眉目间神采飞扬,皆含喜色,不由心头一震,试探道:“丽华,早听说那太子不学无术,与你又能谈得来几分?日后他若再来邀约,母亲替你推了就是!”
杨丽华侧头想想,摇头道:“虽说他不学无术,实则也是一个有趣之人,何况待丽华也甚好!他还说,一定要用功,赶上丽华呢!”说完,又取书来瞧,似乎想起什么,又抿唇笑出声来。
独孤伽罗见她不以为意,虽心中暗忧,却已无法再劝,只能暗叹一声,稍坐片刻离去。
宇文赟对杨丽华倾倒,虽然屡屡受她嘲笑讥讽,却非但不恼,还立誓奋发读书,有朝一日能与她比肩。
太子突然勤学苦读,消息很快传遍整个皇宫,阿史那颂大受惊吓,亲自前去查看,见他果然一心读书,不解之余又感欣慰。宇文邕听后却不以为然,叹道:“他若能够收心,那是最好,只怕又是一时兴起!”
阿史那颂却信心满满,瞪他一眼道:“他可是你的儿子,怎么对他如此没有信心?”向他身边凑凑,含笑道,“皇上,往日赟儿胡闹,不过是因为年少,如今长大,自然懂得分辨是非,不如给他选一门亲事,早立太子妃,也好让他早日收心,如何?”
宇文邕默思一瞬,点头道:“皇后言之有理,既然如此,我就命五品以上官员送女儿待选,你多费些心吧!”
阿史那颂大喜,连忙点头:“皇上放心,臣妾必当尽心尽力,选一名贤惠有德的太子妃出来!”
宇文邕点头,与她相视一笑。成亲二十余年,夫妻从没如此刻般默契。
太子选妃,五品以上官员纷纷送女儿备选,杨坚与独孤伽罗反复斟酌,决意不去淌这趟浑水。哪知道选妃第二日,宇文赟径直找上门来,不理满地跪倒见礼的杨府众人,也不理杨坚和独孤伽罗的询问,直闯后宅,一路大声叫道:“杨丽华,出来!你快出来!”
独孤伽罗紧随其后,连声劝道:“太子殿下要见丽华,还请前厅用茶,臣妇亲自去唤她就是!”
宇文赟不理不睬,直向里闯,仍然梗着脖子大嚷:“杨丽华,你给本宫出来!快出来!”
独孤伽罗见他无礼,心中气恼,眼看前边已是杨丽华的院子,上前两步张手拦住,将脸一沉道:“太子殿下虽然是君,可是擅闯臣子后宅,怕也于礼不合!”身为男子,强闯女儿家闺房,当真是成何体统!
宇文赟见她平日温温和和,此刻疾言厉色,却自有凛然之色,倒也不敢强闯,顿足道:“国公夫人莫恼,本宫只是找杨丽华说个明白!”
独孤伽罗并不让步,挑眉问道:“敢问太子,丽华身犯何法?可是她做错了什么事,要太子亲自闯府,抓她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