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脑袋上扣着一顶薄薄的帷帽,卫姝眼神极好,自是看清了此人样貌,却见他五官扁平,眉眼细长,颧骨却是高耸,一双眼睛死沉沉地,予人的感觉很不舒服。
他穿着身玄色宽袍,衣袖窄瘦,足下蹬着一双云纹靴,靴筒很高,直到小腿膝盖下方,左右腰畔各悬着一把剑。
江湖上使双剑的好手并非没有,可这男子的双剑却很奇异,乃是左黑右白,那黑剑的剑柄下方吊着白玉坠,白剑柄下则为墨玉坠。…。
「阿兰,过来。」
双剑男子现身之后,一声轻唤便自巷中飘出。
即便那声音故意变粗又压低,却也并不能掩去它带给卫姝的熟悉感。
卫姝勾了勾唇,在一个卖草扎的小摊前蹲下,随手挑拣着摊子上各色的草扎小兔子小马,眸光却始终笼在那巷子左近。
未几时,便见那叫做阿兰的剑客与一名小厮打扮的少年快步走了出来。
果然,还真就是花真。
卫姝唇角的弧度扩大了一些。
她一直对花真这半年来的动向很好奇,却不想今日竟能
撞个正着,这可真是瞌睡碰上枕头,怎一个「巧」字可得?
说起来,卫姝今日偷潜出府,自是因了莽泰父子如今皆在边军大营长住,左帅府守备越发松驰,她才会择机而出。
想必花真亦是看中了这一点,故此女扮男装偷跑了出来,而不是像从前那样让阿琪思配合她唱双簧。
坦白讲,如果不是先行觉出了阿兰的呼吸,过后又听到了略有些耳熟的说话声,单凭两个眼睛去瞅,卫姝是断断认不出扮作随从的花真的。
这位七姑娘不知用什么东西把脸涂得黢黑,脑袋上又压着一顶硕大的雨笠,约莫衣裳里还塞了棉花,走起路来两膀晃动,竟是将个矮胖少年的模样仿得惟妙惟肖。
花真此行显是极秘,身边只跟着阿兰一人。行出巷口后,那阿兰便挡在花真身上,两手抄在衣袖里冷眼扫视了周遭一圈,约莫是观察四下环境,待见并无异常,方才扭头向花真微微颌首,二人便径直转去了封元里大街。
封元里大街乃是城南最热闹之处,市面儿比银毡大街还要繁华,其店铺林立、行人如织,商号多不胜数。
一些与金国接壤的小国如新丽、可汗等国的行商,也时常往来于此,他们或是将大金南部盛产的香料、木材以及边军从大宋掳掠而来的玉器、衣料等贩回本国,或是将本国特产在此售卖,以换取大宋通宝或更精当的纹银。
据说,一锭大宋雪花银在可汗国能换到多出三到四成的银币,而新丽国通行的货币亦以大宋通宝最为稳定,其本国铸造的铜钱却因料次质差而十分不稳定,货殖变化极大,新丽百姓们亦有一拿到铜钱就立时将之兑换成大宋通宝的习惯。
眼瞧着花***仆渐渐走得远了,卫姝这才不紧不慢地买了个草扎小鹿拿在手里,远远地跟了过去。
追踪他人这等事,阿琪思似是经验极富,卫姝便也只须遵循身体的本能,时而驻足、时而疾行、时而绕上一小段路,总能赶在那对主仆融入人群的前一息,重新锁定对方且还不被发现。
花真想必并非第一次扮作男子,这一路她走得很是从容,行止也颇坦荡。
看得出,她对封元里这一带是极熟的,领着阿兰在巷陌间兜兜转转,到得人少僻静处,她便走得飞快,而到了人多的地方,她便会放慢脚步,亦步亦趋跟在阿兰身后,两个人就像是出门闲逛的富家主仆一般。。
姚霁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