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场合不对,卫姝几乎要击节慨叹起来。
程元娘程大姑娘,果然是「饱学」之女,设若这内宅争斗亦是一门学问,也要有个杏榜秋闱什么的,这一位必定蟾宫折桂,一举夺魁。
「姑……姑娘,您……您可等等……等等婢子……」
一道气喘吁吁的语声伴随着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卫姝的思绪,她举目望去,便见小丫鬟鸿雁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一瞧见程月娇好端端站在那里,小丫鬟当下便长出了一口气,忙擦了擦额头的汗,快步上前道:
「姑娘走得可也……可也太快了,教婢子好一阵跑」。
她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气促,青布裙上亦沾灰渍,约莫是跑来的路上摔了一跤,是以这时候
才赶到。
这丫鬟应该也并不知实情,否则姜氏也早该知道了,卫姝遂也缄口不言。
程月娇自然就更不会再说这事了,只与鸿雁胡乱扯了几句闲话,见卫姝并没有当场揭穿的意思,她便又跑去亭边看燕巢。
卫姝慢慢地踱了过去,一面看程月娇在那里大呼小叫地玩耍,显是将前事尽皆抛在了脑后,一面又觑空儿问了鸿雁几个问题,总算将事情理出了个大概。
原来,最近这几日晨定后,冯老安人会留下程元娘、程月娇二人在小佛堂帮忙拣佛豆,有时下晌也会让人将她们叫过去。
因每次留的时间都不长,最多也就半个时辰,且西院的小娘子也被叫去过几次,故鸿雁从不曾生疑,报予姜氏时,姜氏也没往别处想。
老太太素昔礼佛甚诚,当年姜氏还是新妇时,也曾替婆母抄写过几部经书,如今不过拣个佛豆,又还是好些小娘子在一处,再加上程月娇有意相瞒,精明如姜氏,竟也被瞒了过去。
问完了话,再陪着程月娇在花园玩了一会儿,卫姝便辞出了程府。
程月娇后知后觉地又想起前事来,倒是提心吊胆地,总怕姜氏突然叫自己过去,用膳时更紧张到了极点。
可一直到了下晌时分,姜氏依旧一切如常,瞧来并没从卫姝那里听闻此事,程月娇才总算是放下了心。
许是担着心事的缘故,她觉得这个午后过得尤其缓慢,就算躲进了西厢,在那案前捧着本书,却是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又哪里读得进一个字去?
就这般苦苦熬着,眼见得日头西斜、天光渐暗,暮色一点点涌上来,鸿雁进屋点亮了烛台,程月娇才陡然发现了一件事:
老太太今儿居然没叫她过去。
她不由得诧异起来,下意识便鸿雁:「眼下什么时辰了?」
「回姑娘,已经酉初了。」鸿雁将灯盏放在案边,又探头看了看窗外,咕哝道:「都这早晚了,老太太总不会再叫姑娘过去了罢。」。
却原来她也想着这事呢。
程月娇与她一般的心思,便也转首望向了窗外,口中喃喃地道:「是啊,天都黑了呢。」
天阴日暮,夜色降临,悠然居竟是难得地安静了大半天,半个访客亦无。
次日一早,众女眷去锦绣堂请安,却得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冯老安人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