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人老了爱回忆从前犯嘀咕的毛病不止她一个人有。
宋余杭哭笑不得,一边替她抹眼泪,一边又哄又劝地:“好了好了,一会还出席荣休仪式呢,妆都花了。”
林厌脑中顿时警铃大作,蹭地一下抬起了头:“哪?哪花了?看的明显吗?”
宋余杭把人拉到窗边,对着阳光,轻轻抬起了她的下巴,仔细端详着:“唇色有点淡,不过没事,我给你补。”
“你?你哪来的口红……”
林厌话音未落,就猛地瞪大了眸子,瞳孔里她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终覆上了她的唇。
原来是……这么个补法。
她还来不及反抗,宋余杭一只手背过去拽下了窗帘。
“唔……”
唇齿交缠,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宋余杭才贴着她的耳朵说话:“余杭牌口红,二十年老字号,可还喜欢?”
“去你的。”林厌脸色微红,似染了一层胭脂,啐了她一口,却又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里,满是依恋地蹭了蹭。
宋余杭唇角含着笑,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给她安慰。
“你不是一直还想去加拿大吗?正好现在有时间了,或者澳洲、北欧、新西兰……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两个人正享受着难得的独处时光,有警员敲了敲门:“宋局,车到了。”
“好,让他们稍等会。”宋余杭提高声音应了一声,把人放开,又刮了刮她的鼻子。
“不过现在,我们要先去参加荣休仪式了。”
林厌拉拉她的衣角:“妆没花吧?”
宋余杭笑:“没有,你是最美的。”
临走之前,宋余杭从衣架上取外套,林厌从桌上拿起她的手机当镜子照,余光瞥见电脑旁边放了一本名叫《首席女法医》的书。
她莫名觉得这封面和名字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那法医两个字吸引了她的视线,林厌拿起来瞅了瞅:“你还看这种东西啊?”
宋余杭把外套搭在胳膊上揽过她往外走:“嗐,薛锐刚来送的,说是作者写的挺不错的,他们都在看,我没事的时候可以用来打发时间。”
林厌顺手就拿着了,还草草翻了两页:“真的假的,这种悬疑推理的书通常都没什么事实依据,我能挑出千百个错处来。”
宋余杭笑,两个人的背影在走廊上渐行渐远。
“你以为是让你写尸检报告呢,普通人哪能接触到咱们经手的那些案子……”
***
江城市烈士陵园。
每年新干警的入职仪式都会在这里举行,同时也会有一批批老公安民警在授衔给年轻人之后,离开自己热爱的岗位。
林厌还记得很多年前,宋余杭也带她来过这里,那个时候的她说:“这里不光是阴阳相隔的地方,也是新旧交替的地方,一代代的刑警们长眠在这里,一代代年轻的刑警们从这里走出去……”
她说的没错,她们在这里给许多年轻人授过衔,看着他们慢慢成长为优秀的人民警察,也在这里送别过许多战友,能活着站在这里参加荣休仪式的,只是幸运的一少部分。
由宋余杭带头给老前辈们扫完墓之后,众人又列队回到了烈士纪念碑前。
天地间万籁俱寂,陵园里松柏长青,不远处的草坪墙上挂着“公安英烈”四个大字,刻有英雄名字的棱形石柱孤单地杵向了天际,在夕阳下反射出了冰冷的光芒。
在江城市公安局历年来牺牲的五百一十二名公安英烈以及即将退休的九十七名老前辈的见证下,年轻人们举起了右手放至太阳穴边郑重宣誓。
“我宣誓:我志愿成为中华人民共和国人民警察,献身于崇高的人民公安事业,坚决做到对党忠诚、服务人民、执法公正、纪律严明,不怕牺牲!为维护社会大局稳定、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保障人民安居乐业而奋斗终生!”
无论他们日后会经历什么,但林厌想,在这一刻,面朝着警徽、前辈和纪念碑,他们的内心一定是满怀憧憬、炙热和真诚的。
因为她和宋余杭也曾是他们中间的一员,不同的是,她们从需要授衔的人变成了替别人戴上肩章的人。
她跟着宋余杭一路走过去,替年轻人们戴好肩章和领花,把他们皱褶的衣领抚平。
几乎每个人都眼含着热泪,绷紧了身子,把手举至太阳穴边,庄严又神圣地敬了个礼:“谢谢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