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剑非常普通,黯淡的锋刃似乎连一片树叶都无法斩断,但此时此刻,它却像是天底下最锋利的武器,生生阻断了那软刀的来势。
只因执剑的人是沈昀。
名满天下的游侠。
游侠,游戏的是江湖,只因他心中无名无利,无欲无求,唯一所愿,便是无拘无束。
所以他是自由的,他的剑,亦是自由的。
此刻,他站在茫茫苍穹之下,手握紧剑柄,剑气带动地上沙石,在他脚边滚动,暴雨过后的夜空呈现出似明未明的光亮,冷冷澈澈洒下,似乎和他那带有青光的剑溶为一体。
慕云择眼里露出愕然的神色。
他没有看见沈昀何时拔的剑,甚至没有看清他一晃而过的身形,风卷起落叶翻飞,初春的凉意浸透每一缕空气,沈昀脸上依旧那般平静:“阁下似乎忘了,我仍在这里。”
黑袍人声音阴沉:“看来你不但不自量力,更加不识好歹。”
沈昀笑道:“在下不是瞎子。”
黑袍人道:“这世上最不会管闲事的瞎子,就是死人。”
沈昀叹气道:“只可惜在下仍想留着这条命饮尽天下美酒,怕是要叫阁下失望了。”
黑袍人冷笑一声:“这可便由不得你了!”话音未落,软刀似银蛇般晃动,直指沈昀胸口而来。沈昀向后滑去,钝剑划破夜幕,青色的剑光冲天而起,笔直刺出。
剑还未到,森寒的剑气已刺碎了夜风。
黑袍人身形飘忽,恍若鬼魅,软刀在招式变化间寒光涌动,难以预测来势。但沈昀依旧沉着变招,钝剑化为一道飞虹,逼人的剑气摧得枝头树叶缤纷而下,两人在转瞬间已过了数个回合。只见黑袍人双臂一振,凌空倒翻,似苍鹰一般俯冲而下,软刀抖动,化为无数光影,朝沈昀当头劈下来。
这一招来势又快又猛。沈昀似乎已全无退路,但就在这千均一发之际,他身后仰,钝剑凌空抖出剑花,不偏不倚迎上了刀锋。
这一剑刺出时,慕云择几乎要拍手叫好。
只见火星迸发,四周沙石翻滚,地面轰然陷下去一大块。黑袍人倒立在空中,举掌拍向沈昀胸口。沈昀提掌相迎,那双掌硬生生地碰撞在一块,沈昀只觉一股极强的内力自掌心冲来,直撞得他手臂发麻,心口气血翻腾。黑袍人被震得从空中翻落,连连后退,在那四名手下的帮扶下,才勉强稳住脚步。
满天剑气已消失无影,落叶仍在翻飞,沈昀站于冷光之中,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拱手说道:“得罪了。”
黑袍人不甘心地推开手下,运气强压下翻涌的气血,但那窜行的真气反而让他胸口猛得一震,喷涌而出的鲜血浸湿了那蒙在面上的黑巾,一双充满杀意的眼睛打量着沈昀,从他的脸,再到他的剑。
沈昀站得笔直,那一掌似乎对他完全没有造成影响。黑袍人就这样盯了他半晌,忽然冷笑起来:“好,很好!”他阴鸷的声音盘旋在山林里,比手中的软刀更利,比他的眼神更冷,短短三个字里杀机迸现。
沈昀并未被他的气势震住,只神色如常道:“承让。”
刀剑无限,生死倾刻,从来就没有承让。
轻敌是致命的,而沈昀从不轻敌。
他尊重每一位对手,即使对方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输赢只在一瞬之间,强与弱,除了武学造诣,更包括气度、品行,与耐心。沈昀赢了,是因为他心无旁骛,黑袍人输了,是输在利欲熏心。
那四名手持柳叶弯刀的手下蠢蠢欲动,黑袍人却抬手一挥,示意他们离去。那四人虽面面相觑,颇为诧异,但亦不敢发问,扭头飞奔而去,转眼没入夜色中,没了踪影。黑袍人后退两步,说道:“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结束,慕少庄主,我们后会有期!”说罢,他身影一晃,飞入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