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择点头道:“事不宜迟,趁现在这消息尚未传来,我们及早动身,也能省事许多麻烦。”
沈昀看了看屋外说:“那请慕公子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向与我同来的那位朋友知会一声。”
慕云择神色微怔:“你的那位朋友昨夜说是有急事,跟庄中管家打了声招呼便先离去了。”
沈昀摇头无奈地说:“他行事素来如此难以捉摸,还望慕公子不要介意。”
慕云择眼里流露出诧异:“你替他说话?”
沈昀笑了笑道:“他的脾气虽然古怪了些,倒也不算大奸大恶之人。”
慕云择微垂双眸,掩起眼中浮现起的那一抹嘲弄,过了片刻才抬眼说道:“看来沈兄已将他引为朋友。”
沈昀道:“他今后若能少些主意,江湖必然会平静许多。”
慕云择望着他轻笑:“这算是夸赞吗?”
沈昀低叹一声,并不答话,慕云择亦不再追问,只道:“家父已经闭关,不宜打扰,我已将山庄诸事安排妥当,我们现在就起程吧。”
沈昀点点头,随他离开厢房,慕云择叫弟子牵了两匹快马过来,两人在庄门口翻身上门,于晨阳中渐渐远去。沈昀本想回去向萧沉说一声,但又不知该怎么向他解释,索性只留了个口信叫无瑕山庄弟子代为转达。无名剑就在他手中,他低头看了一眼,心中莫明浮起一股惆怅,人无名,剑无名,若萧家铸剑居盛势犹在,这无名剑又怎么会无名?
他们沿着大道走了半日,已离开无锡城到了这荒郊,远远瞧见一间茶寮立在路边,沈昀伸手示意,慕云择亦点了点头。他们早上出来的急,都没能填饱肚子,时至正午,不约而同有些饥肠辘辘。他们才坐上竹桌,店小二便殷勤地提来一壶热茶,问道:“二位客官歇脚呢,想吃点什么?”
沈昀熟门熟路地说:“炒两个小菜,再来一碟馒头。”
店小二应道:“好嘞,您二位稍等啊!”
这茶寮很是简陋,就是几根木头支起草棚子,桌凳也很破旧,摸上去油腻腻的难受,沈昀早已经习惯这种环境,他在江湖行走的时候,风餐露宿是最寻常的事,能有一个窝棚挡雨,能有一碗热茶解渴,便就算得不错了。他提壶倒了满满两碗,将其中一碗放在慕云择面前,说道:“山野之地,慕公子便凑合填饱肚子吧。”
慕云择低眉望了一眼那碗茶,虽有些颜色,却也只看见几片廉价的茶叶沫子沉在碗底,他端起碗笑问:“沈兄是觉得我平常养尊处优,吃不惯这些东西?”
沈昀道:“即使不习惯,也在情理之中。”
慕云择将茶水一饮而尽,将空碗对向沈昀,说道:“但沈兄别忘了,我也是江湖人。”
沈昀一怔,方露出笑意。
是呀,他虽是无瑕山庄的少庄主,却也同样是执剑行走江湖的红尘中人,他若吃不得苦,又怎么会独自一人出发探寻赤霄剑里的秘密?
沈昀本想问他要去哪里,但又觉得太过刻意,引起他的怀疑,反正他心中主意已定,不管前面是山刀还是火海,总归要陪他走这一趟,是哪里去何处又有什么重要的。想及此处,沈昀便觉心中轻松了许多。
茶寮中还座了一桌客人,从打扮看似乎是某个门派的弟子,那满面虬须的壮汉将一只脚踏在凳子上,大声地说道:“你们可是不知,赤霄剑已经被无瑕山庄追回,那游侠沈昀据说也被他们捉住,现在都还生死不明呢!”
另一身形削瘦者道:“现在江湖上都传开了,这沈昀在盗剑后本想逃之夭夭,可他哪里无瑕山庄的对手啊,转眼就让人在一间酒馆里给擒住了,只得将赤霄剑双手奉回去。我看他以后别叫什么游侠了,改成游贼更合适!”
虬须壮汉大笑几声说道:“不错不错!我本来就说这沈昀是浪得虚名之辈,借着捉拿朱霸的由头去了无瑕山庄,还指使个女人来混淆视听,如此卑鄙无耻,哪里当得起一个‘侠’字,称游贼正好,正好啊,哈哈哈!”
那话一句一句清晰传来沈昀耳朵里,只叫他苦笑不已,慕云择似觉得内疚,轻轻握住他置在桌上的手道:“沈兄莫要着急,我已让人将真相放出去,等传开之后,便可还沈兄一个公道。”
沈昀无奈叹息说:“他们想要的,并非真相或公道,而是一个可供茶余饭后谈笑的话题,就算此时慕公子当面反驳他们,他们也不见得会信。”
慕云择讶异道:“沈兄难道不生气吗?”
沈昀饮了口茶,道:“我早已说过,无关者的言论,何需去在意。”
一匹快马就在这时从山道上奔来,马上的人红衣似火,映出一张白皙的脸庞,香汗微浸,颇有几分姿色。她在茶寮前勒住缰绳,翻身而下,一股脑儿冲到虬须壮汉那一桌,伸手就给自己倒了碗茶饮下,方喘着气道:“师兄,不得了了,我听说鬼煞门接了赤霄剑的赏金,正往无锡城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