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吧,这些东西他早就想做了。不光为避免喜憋不住上奏外,他也是想给别人机会。他肚子里这点墨水坚持不了多久,很多工业产品他懂得也不多。他能做的就是制定个标准,再由别人完成。
水车就摆在终南居,可至今为止唯有彦等少数人想到了这些。秦国的律法制度很健全,甚至连种地用多少种子都有规定。对工匠也是如此,只要按标准干活就行,其他事与他们并无关系。
就比如说他的姐夫槐,就手艺而言是没得挑,纵观安陆乃至南郡,那都是赫赫有名的大匠。黑夫只需出图纸,他都能做出近乎完美的实物。可惜槐过于守成,不知变通。他只会想着完成任务,却不会想着效仿祖师爷公输发明创造。不过人各有志,黑夫从未强求过什么。
相反,他收的这些稚生就有不同。他们大部分人刚开始都是张白纸,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黑夫除开教他们读书写字外,更主要是教他们要学会辩证的看待问题,要擅于见微知着发现生活中的细节。
生而为人,便屹立于万物之上。牛为人所用,马亦为人所用。昔日燧人氏钻木取火,也标志着人驾驭了火焰。从此便能食熟食,用火抵御野兽照亮黑暗。若想发展,便要懂得如何去驾驭这些力量。
古之公输,便因为上山砍柴时不慎被锯齿野草划伤手,所以他就借此做出了锯。墨子遥望飞鸟,费时三年以木制鸢,飞升天空……这类故事数不胜数,为的就是培养他们的创造性思维。
为了未来,黑夫愿意埋首,放慢脚步。现在学校稚生虽然不多,但终有一日会生根发芽,成长为足以庇佑天下的参天大树。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
“某更喜欢将此物称作水车。”黑夫起身来至模具前,面露微笑道:“牛马拉车,可在地上奔驰。现在问题来了,敢问奔公可知这水车还有何妙用?”
王贲现在化名为奔,所以黑夫便这么称呼。据说是他半岁就能走,一岁就能在田里奔跑,所以就给他取名为奔。秦人取名,果然是朴实无华……
“可用以汲水,灌溉农田?”
“聪明。”黑夫面露微笑,抬手道:“在云梦遍布河泽,再加上位处南方降水充沛,所以这水车作用并不大。可若是换做某些洼地,则可利用水车源源不绝的自下汲水,用以灌溉农田。”
言罢,黑夫便挥了挥手。
彦很识趣,便开始在模型上做起了演示。模型并非是他亲手所造,主要还是他提出想法再由其打磨而成。里面很多部件都能自由拆卸组装,用来演示是绰绰有余。也因为这样东西,彦今年破格得到了奖学金,也是变相的鼓励发明和独立思考。
说再多,不如实战演练来的直观。
妴将冷水缓缓倒下,模拟的就是水流冲刷。自高处流淌而下,水车也被带动旋转。水斗装满河水被逐级提升。临顶时,水斗又自然倾斜,将水注入渡槽,流淌至挖好的沟渠中。过程清晰明了,和终南居水车并无多少区别。
“是很有用。”
秦始皇颔首赞许。
这事先前王贲便提过,只是他觉得做事得分轻重缓急。首先水车适用范围较小,部分地区可先用桔槔凑活,实在不行黔首也能挑水灌溉农田。目前秦国人力有限,自然得先做更为重要的事。
没法子,缺人啊!
秦始皇已经放慢脚步,甚至是愿意调动骊山皇陵的刑徒充为工隶。就是因为考工室人手不足,每日连两个时辰的睡眠时间都无法保证。以至于赵亥和冯去疾同时上书谏言,希望暂缓皇陵修造进程。
“可这和造纸有何关系?”
“敢问礼君,洞庭可有踏碓了?”
“早就有了。”
秦吏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
踏碓结构简单,一看就会。
都不用工匠,黔首都能做。
主要是能省去舂米之苦,像很多被充为隶妾的女子现在都以踏碓舂米。她们舒坦了不说,每日舂米的数量都因此倍增,各地米价也随之降低了些。
“造纸坊沤纸,用的也是踏碓。”
“然也。”
礼轻轻颔首。
他今日大清早便已至工坊,造纸坊内的建造格局他都知晓。妇人们负责沤麻舂浆,寒冬天里干的是热火朝天。那些经过沤渍过的桑皮麻皮再经过踏碓反复捶打,慢慢打成浆糊状才算成功。若是没有踏碓,他都不知道得消耗多少人力。
“现在发挥诸公的想象力。”
“把踏碓和水车,联系起来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