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到承渊这样说着。
——那一刻承渊的伤口瞬息复原,连血迹都尽数消褪不见——季牧确信那绝非自身的愈合能力也不是任何奇诡法诀,而是真的、毫无道理地还原了!
毫无道理地,顷刻间就泯灭了他拼出性命的全部努力。
纵然季牧再如何坚定,见着眼前一幕,也难免心生无力之感。那是面对高高在上的强大力量的虚弱。
没有能力匹敌,他只能拼命。但现在连拼命也不行了,他还能如何?
唯一令季牧还能勉强站立的,是心中那一抹时显时隐的灵思——承渊展现在眼前的这种“毫无道理”、天地反覆的异象、之前曾见到的种种奇异,渐渐令季牧若有所悟,仿佛隐藏在一切背后的真相就将破雾而出……
但是来不及了。
承渊不会给他继续想下去的机会。
那张少年模样的脸容清秀无害,却分明刻着生杀予夺的深深冷漠。他抬手指向了他——
没有任何征兆,没有任何真力灵气波动,天地化为囚锁,季牧毫无挣扎之力地被定于其中——
浑身骨骼都发出被巨力压迫到极致的窸窣声音,季牧喉间挤出痛苦不甘的低吼,心中却明白。
这次他避不过。
鲜血浸透,残余的力量渐如流沙般消逝,季牧已感觉到了逼至眉心的彻骨寒意。
时间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
季牧睁大的眼睛微微失神,记忆过往的画面走马灯般晃过,最后停驻在脑海的竟然是那张眉眼与他有几分相似的少女脸庞——
那是他死去的妹妹。奉天府惊才绝艳的六小姐。
当时是为了什么要杀她呢?季牧下意识回忆着。
旁人皆以为他担心妹妹威胁他在府中的地位——怎么可能?他既然能走到今日,又何曾会去畏惧那些?
或许只是因为她……
受尽宠爱吧。
小六身体纤细,雪白的脸颊却很有肉,圆鼓鼓的,笑起来像个软软的糯米团子,让人很想要去捏一捏。奉天府的所有人都喜欢她——是那种真心的喜欢。
所有人都必须经历数年的生死搏杀才能成为奉天府四门门下一员,季牧曾经也是这样过来的,但是小六却绝不需要——就算她想要进四门中地位最为崇高的隐门,也只需要一个笑容就够了。
就连最为冷酷无情的父亲,也是前所未有地疼宠她,居然连她练剑破了手指都要心软。而他呢?无数次浑身浴血地向父亲复命,得到的也不过只是一句“没死?那就继续吧”,连一个眼神都欠奉。这种事,说了恐怕都无人会信吧?
季牧自己都觉得荒唐。
人人都说他季牧身受噬骨之刑还能侥幸活命,不过是因为父亲的心软偏私……何其可笑。他心里清楚极了,父亲是真的下定决心要让他受尽折磨而死。至于他究竟是如何苟延残喘活下来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季牧面无表情地回想着,心中竟无波澜。他最终想的却是无关自己的一些零碎念头。
小六那丫头……确实挺可爱的。
如果再来一次。
……
鲜血飞溅。一声惨叫。
陆启明微微挑眉,“嗯?”
季牧听到承渊那声略带疑问的鼻音,方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不知为何已被瞬移至数十米开外。他自嘲一笑,伤得太重,连思考都变得迟缓了。
定了定神,季牧平平淡淡地将目光再次放回外界。
替换他的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