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能了。
一瞬间谢云渡面色蓦地一白,胸口仿佛被人用巨锤重重敲了一记,心脏后知后觉般地涌出一阵钝痛。
他依旧一剑又一剑地刺向季牧,却忽然失去了愤怒的能力,就像一记重拳挥了出去又打了个空,用力太过就再也没有力气收回来。他只觉得空空荡荡,什么滋味都觉不出。
谢云渡甚至不敢再想起那个名字,稍一想起,心里就立即泛起一阵针扎似的的隐痛。
他是那么那么好的人,怎能是这样一个结局?
怎能这样?!
谢云渡冷眼看着季牧肩头又中他一剑,刺目的鲜血不断洒落在地,心中却连一丝快意都感觉不出。
谢云渡狠狠一脚把季牧踹倒在地,用力碾住他胸膛,然后一剑刺透他的肺叶。
从前谢云渡只觉得杀人便杀人,一剑了事便罢。但是今天谢云渡却终于知道,原来有时候,恨意竟真的令人不愿让他死得那般轻易。
季牧被他踩在脚下,大口大口地呛出血液,却艰难地用双手抓住了冬夜剑刃,一寸寸地往外拔。
“你用的是他的剑,”季牧说得断续,但神情却是异样的平静。他道:“所以这几剑,我可以受。”
谢云渡微一扬眉,手臂用力,再度一剑向他胸腔刺去——
却刺了一个空。
季牧的身体竟在一瞬间凭空消失,转眼再出现时,却已跌落在永寂台残破的莲座之上。
谢云渡抬头望去,目光骤然冷极。
——他原以为自已已不会愤怒,但这一刹那他几乎失去理智。
“季牧,”谢云渡一字字道,“你也配?!”
“我说过了,我的命只能由他亲手来取。除此以外,任何人都不行。”季牧气息萎靡地伏在莲座上,面无表情地为自己封穴止血,平静道:“就算你握着的是他的剑,也终究还不是他。”
季牧的血液从陆启明曾经所在的土地往下渗透,又渐渐浇灌满莲心刻纹的每一道缝隙。
哪怕谢云渡动用了陆启明的剑道,也无法阻止永寂台一点一点与季牧相融。
“这也是他亲手创造的东西,”季牧笑起来,神情温柔地抚摸着莲台,道:“你看,比他给你的剑道还要好。”
“季牧,”谢云渡缓缓道,“你不配。”
季牧笑出了声,含恨道:“你也不配。”
谢云渡几乎已经斩开了永寂台的屏障,但下一刻纷乱的时空规则忽然扑面而来,彻底打乱了他下一道蓄势待发的剑气。
随着永寂台的认主,这片天地骤然散发出一股极强的斥力,时空无声扭曲,转瞬便要将所有人推离其外。
谢云渡不甘心地死死盯着季牧,终是感到身体一轻,旋即一阵剧烈地失重感袭来,季牧便再也看不见了。
季牧也没有再看他。
季牧没有再看任何人。
“你看,我又一次抢了你的东西,又在这里印上了你最不喜欢的灵魂印记……这样一来,你就一定能知道我在哪里,一定就能找到我了。”
季牧自顾自说着话,眼角眉梢都透出发自内心的喜悦。
“陆启明……不,先生。我会一直等着你来。”
季牧最后望了一眼逐渐模糊远去的古战场,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容。
我等你来,取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