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前
薄烟躺在床上,B超机在她挺起的腹部处滑来滑去,黑白屏幕上有自己子宫里的倒像。关于孩子的健康,关于自己的身体状况,都能清楚的知道。
薄烟等着医生的好消息,可是医生刚刚说‘这是个男孩’时脸色却僵住了。
“怎么了,医生?”薄烟不解的看了看那屏幕又看向脸色僵硬的医生。
“你别急,我再看看……”那医生缓过神来,又在薄烟的子宫的位置一点点的滑动,薄烟的心跳突然加速,这段时间她总是肚子痛,可是每次来医院检查医生都说孩子是健康的,这一次难道会有什么意外吗?
“容夫人,孩子的生命象征突然变得很弱……”当医生给了薄烟这样一个结果的时候,薄烟觉得自己就要失去一切了。
“子宫壁太薄本就不好保胎,这个孩子心脏功率又弱于一般的婴儿……如果想要保胎,就必须立即住院。可是我们也不能保证你再继续卧床几月,这个孩子到了预产期的时候还能活着……”
为什么从前不告诉她?为什么她在满怀期待之前不告诉她?她还需要这个孩子套住容子华的心,还需要这个孩子套住丈夫的心婆婆的心包括薄家那些长辈们的心啊!如果失去了这个男孩儿,她拿什么去与薄荷未来的孩子争这一切?
*
优雅而又清净,奢华而有高档的西式餐厅里,薄荷端坐在薄烟的对面,而湛一凡则比较随意的靠在椅背上看着他正对的容子华。
薄烟在低头点餐,点的是香草烤鸡。薄荷很少吃法国菜,所以她也不知道该吃些什么,她听闻的最出名的好像就是香煎鹅肝,喜欢吃内脏的她便点了那个。湛一凡点了个菠萝三文鱼,湛一凡喜欢吃鱼,也喜欢吃菠萝,所以薄荷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可一向不喜欢吃鱼的容子华点了个沙律牛油三文鱼,就让她有些奇怪他果然是口味都变了。
除了这四样主食之外,他们还点了水牛城鸡翼,鸡肉起司卷,红茶法式薄饼,法国烤羊肉,五色沙拉,一个马赛海带汤,一个核桃鸡汤,一个芦笋浓汤和一个多味鱼汤。四个人吃着看起来数量虽然可能有些多,可是这样的餐厅饭量一向和它的环境一样优雅,所以这么满满一桌是才会够的。
这也是他们四个人第一次单独的在如此环境下坐着吃饭,薄荷从前想也未想会有这样一天,会有这样一幕,更没猜到过他们之间竟然也能如此和谐相处。虽然这和谐也只是表面现象,可是对她来说却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让薄荷更没想到的是,湛一凡竟然同意前来一起吃饭的这个提议。所以她才会坐在这里,所以才会有法国餐厅里的这一幕,此刻薄荷就算是肚子饿得咕咕叫,其实也没什么胃口真的吃下去。
“我让张姐把药给你温着,回去的时候一定要喝了,知道吗?”席间,湛一凡突然转头低声的对薄荷道。
薄荷颔了颔首,其实这两天她早上便会提着保温桶去检察院,中午吃饭之前将保温桶里面的中药喝掉,虽然苦死人,可是想到药效是给自己养身子的便咬着牙根也给喝了进去。
“我没听错吧?姐姐你在喝药吗?喝什么药啊?”薄烟突然插话,薄荷抬头看向她,薄烟是一脸真切的好奇,就连容子华都投来漠然的视线。
“身子不好,的确在喝药。很奇怪吗?”薄荷冷眼的睇了薄烟一眼,低头便只安静的切自己的鹅肝吃。
“姐姐,我也只是关心一下你嘛。我还以为是因为姐姐还没消息的原因呢,说到这事儿,我听说很多婆婆都会给儿媳妇准备一些奇怪的中药,姐你千万别着急啊,你才刚结婚,和姐夫还有很多时间呢。姐夫,你也千万不能因为孩子的事情让姐姐喝药哦,不然我姐姐就太可怜了,又不是不孕……”
“薄烟!”容子华也听出了这话里的刻薄和不怀好意,立即出声阻止。
薄荷拧眉,其实她就是为了生孩子而喝药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可她不是因为不孕而喝药,而是为了养身子,这薄烟非得说这样的话来刺激她?以为能刺激她?薄荷冷冷一笑,摇了摇头低头又继续吃自己的鹅肝。
她的冷笑,却让薄烟蓦地握紧手中的刀叉,她的轻蔑反而激怒了等着她发火却没等到火星的薄烟。
湛一凡轻轻的掠过薄烟的方向,淡淡的道了一句:“说这些话的时候,肚子里的外甥不知道有没有踹你?”
薄烟一顿,容子华拧眉:“湛先生,说话能不能不要扯到还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那妹夫你能不能管一管小姨子说话不要扯到我和荷儿还没消息的孩子身上?”
薄荷埋着头笑了,容子华眸寒如冰,薄荷隐忍未发,湛一凡正襟危坐,眼神漠然,装得比谁都正经。
“咳,”薄荷突然举杯,朝着薄烟和容子华举了举:“那就祝外甥健康出生。”
“谢谢你,姐。”薄烟突然感动的看向薄荷,薄荷的笑容倒有些坚持不住了,这个薄烟的脸皮……堪比城墙,反正她自认不如。
四人轻轻碰杯,薄荷还是非常给面子的浅饮了一口红酒。
“少喝点儿。”两个男人异口同声,薄烟那个大肚子却愣在了哪里。薄荷自己也愣了,湛一凡对她说这话,纯属对妻子的呵护和关怀,容子华算是怎么回事儿?薄荷不由得睨了他两眼,容子华似乎也发现了自己的越距和多余,低头主动的给薄烟叉了一块鸡翼:“别喝酒,多吃些东西。”
薄烟咬着贝齿突然就红了眼眶,也没理容子华的主动,就是用自己的刀叉泄愤似的不停的切割着她盘里的烤鸡肉。
薄荷突然站起来,轻声道:“我去上个洗手间。”她的暂时离开希望能化解这个尴尬,她不怕和薄烟撕破脸面对面的质问,可是她曾经的心思薄烟知道,而容子华如今也总是反复,让薄荷都觉得很奇怪。湛一凡的脸色深沉莫测,薄荷起身去卫生间他也未看她一眼,薄荷缓步离开,每走一步,心情却沉重一分。
薄荷站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头发。在来的路上,她已经放下了头发,是湛一凡最喜欢的样子。挺了挺鼻梁上的眼镜,上班的时候或许在家的时候她都喜欢戴着黑框眼镜,因为对她自己来说框架眼镜比隐形眼镜还方便。可是她觉得这样的自己也好陌生……好像越来越不复当初的模样了。那个隐忍的自己,那个紧闭心门不让任何人进入的自己,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自己……那个只有她自己的世界的自己,如今好像越行越远了。她知道,或许她应该把自己从前的心思告诉湛一凡,为了杜绝以后那些不必要的误会,虽然已经不再重要,可是总有人记得,她怕万一被人挑拨离间……薄荷沉沉的叹一口气,如今自己满心都是湛一凡那个男人了,这就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爱情,似乎是这个世界上最伤人的东西,你为之痛苦的时候恨不得不曾拥有过它。可是当你为之幸福的时候,却又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能知道你此刻的快乐……爱情……她和湛一凡的这门婚姻,也包含着爱情吗?
薄荷伸手缓缓的摸向镜子里冰凉的镜子的自己,突然眼光瞄到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薄烟。
薄荷一回头,薄烟扶着腰,摸着不大的肚子站在那里朝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