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教主是在两种提议上徘徊不定,只怕心里已经有了倾向更倾欧阳登,否则也不会由着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拆席芳的台。
堂堂教主在教内叛乱之际以身犯险,足见救人心切,如今有伤在身,应是不愿轻易再赌,于是,明知神庙之行或有危险,也盼着席芳能够判断局势并出谋划策。
只是这个席芳似乎并没有铤而走险的意思。
柳扶微决意编织一张神庙的“天罗地网”给教主看。
扯谎这件事,有时靠的不是三寸不烂之舌。说了不是对方想听的话,真话也能被当作假话,一旦与对方的欲求不谋而合,那么只需要在细节上真实无误、不厌求详,弥天大谎一样有被听信的可能。
同样的,也有被拆穿的可能。
邀月的瞳孔不易察觉地一缩“左殊同一介凡人,如何能开启天书”
“他要真是凡人,如何能从鬼井里脱身,又如何能使用如虹剑的”
众人均觉有理的一蹙眉。
欧阳登将信将疑“此中朝廷机密,都是左殊同和你说的他要那般信你,一开始怎么不肯拿剑换你”
冷不丁又被戳中痛点。柳扶微道“欧阳先生果真慧眼,怎么连这种盲点都能捕捉到啊开启天书和如鸿剑之间也是有关联的,剑要是丢了,圣人必不会饶恕他他虽信我,不代表把我看得比他自己重啊。”
欧阳登呸了一声“那你哥还真不是个东西。”
可不是。
她瞥见一言不发的席芳,深知他才最难糊弄,不得不戚戚然“我也难过啊,本来也以为我哥会竭力救我呢,如今想来,也许他之前对我好,不过是看我和神庙有些渊源罢了。”
教主“什么渊源”
“也没什么。”为了把话里的权重加到最大,她豁出去了,“就是我小时候进过神庙”
“你进过神庙”“怎么进的”
邀月和欧阳登异口同声问。
“小时候走丢了,就那么进过呗。”她下意识去抚手腕上的手绳,不忘将以退为进进行到底,“你们要是不信,我可以走给你们看啊。噢,我忘了自己是要拿来换命的那没事,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你们到时找祁王求证便是。”
这一句震慑力最大,就连邀月都没再吱声若她所言不虚,祁王岂非是要利用他们对付大渊皇帝,坐收渔翁之利
教主指尖一下下叩着椅背,敲到第十下时睨了席芳一眼“倘若这位小娘子说的是真话,可有破解之法,令本座夺得天书”
席芳始终不置一手拢袖立于一旁,教主问起,也并未立即作答,只淡淡看着柳扶微,直把她原本就犯怵的心看得更虚了。
就在她以为他看出破绽时,席芳道“如果可以在神庙的禁制制造一个缺口,未尝不可一试,左殊同既有启天书之能,只要他死,此局可迎刃而解。”
柳扶微猝不及防懵了一下。
教主点头“那么,只需辨别这位小娘子话中真伪便是。”
话毕,灰袍一拂,残缺的袖兜“嗖嗖”蹿出十数根细线,呈螺旋状袭向柳扶微,她人堪堪朝后一瘫,眼睁睁看着那一根根散发淡淡荧光的细线钻进自己心房,简直想骂人老天,袖罗教个个属蜘蛛精的吧这又是哪个品种的傀儡线
奈何她不仅骂不出声,一霎间连五感都淡化了不,简直可以说是丧失了,看不见、听不到也摸不着,偏偏意识还支棱在那儿这种感觉完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像是整个人坠进一个冰冷的深渊里,无止无尽,从皮肤到灵魂逐渐被外物渗透、侵占,浑身没有一处能够自主,明明没有濒死前的疼痛,却难过的令人想当场去世。
“砰”一声,身体跌入黑暗中的一方渊池子内,她沉浮其中,仿佛又能视物了,只是周围无人,唯有一汪清池,池边有一棵树,有若干粗细不一的根须像藤蔓一样缠绕树干,树体尚算健旺,但枝丫凋零,仅余几片败叶摇摇欲坠。
她不知这秘境是为何地,愣愕间,前方光源处一个人影翩然逼近,一身霜色雪袍凌乱飘拂,纤足踏于波澜之上,当真出水芙蓉,美目勾人。
是年轻面貌的袖罗教主。
教主蹲在她跟前,笑吟吟道“你是不是想问本座,这是何处”
“何处”她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声音不是从喉咙传出,而是飘荡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