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宗扬打了个哈哈,随口胡扯,陶五爷不必当真。
陶弘敏一边把玩折扇,一边笑道:程兄如此见识,在鹏翼社未免可惜。
程宗扬本来以为他会开口拉自己跳槽,没想到陶弘敏话风一转,不知道程兄对飞钱和交子有什么看法?
程宗扬一时没有想起这两个有点陌生的名词,迟疑间,秦会之轻咳一声,据秦某所知,唐国商人外出经商一般不随身携带铢钱,而是将钱放在本地的钱庄,由钱庄开出凭券,到外地联号钱庄凭券取用,称之为飞钱。此法在宋国称之为交子,比唐国更为方便,每一百铢收取三铢的费用,便可凭借一纸,随时支用。
程宗扬明白过来,笑道:纸币比铢钱携带方便,只要有足够的信用支撑,未来一定会取代金银,成为人人都可以接受的货币。
陶弘敏露出异样的目光,程兄说纸币?
程宗扬道:飞钱和交子都是凭一纸取钱,现在虽然仅在钱庄汇兑使用,将来迟早会发展成货币。
陶弘敏追问道:程兄说的信用支撑指的是什么?
发行方的信誉,纯粹的信用货币对这个时代来说未免太超前了,程宗扬补充道:当然还有能支付的真金白银。
陶弘敏饶有兴致地说道:也就是说,我有一万金铢的本金,便发行一万金铢的纸币?
程宗扬索性道:你要发行两倍也可以。一般来说,非动汤时期,五倍以内都属於安全范围。
陶弘敏沉默片刻,然後抬头道:五倍?
程宗扬耸了耸肩。
陶弘敏起身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程兄既然有事,陶五就不打扰了。等程兄忙完,陶五再来相邀,程兄可不能再失信。
程宗扬笑道:只要陶兄不失信就好。
一言为定!陶弘敏指著秦会之道:你这位伴当也是妙人,到时一同来乐乐。
秦会之道:陶公子谬赞了。
程宗扬陪著陶弘敏走出大门,等他乘舟去远,才问道:他怎么来了?
秦会之道:陶弘敏此行来意昭然若揭,无非是想拉拢公子。
是吗?
秦会之道:陶弘敏只和公子谈了一刻钟,却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公子以为呢?
一个时辰?他还真有耐性。
陶氏钱庄的总掌柜陶老爷子年过七旬,几个儿子都盯著总掌柜的位置。秦会之提醒道:陶弘敏请公子赴宴不成,亲自来会,可见对公子十分看重。
程宗扬却有些奇怪,自己只和陶弘敏见过一面,有什么能被他看重的?何况陶弘敏想拉拢自己,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地问起纸币?难道他想借此大干一把,抢得总掌柜的位置?
从程宗扬的角度看,纸币完全淘汰金属货币是已经被证明的事实,但他还没有意识到凭空多出四倍的货币,对陶氏钱庄意味著什么。反正自己过几天就要离开晴州,也不用多想,程宗扬把这件事抛到一边,问道:死丫头呢?
去了鹏翼社。秦会之道:听说月姑娘发了脾气。
发脾气?孟老大得罪她了?
雪隼佣兵团接了江州的生意,准备明天启程。敖队长去见月姑娘……
程宗扬插口道:敖润明天就走?
据说雪隼的副团长石之隼亲自带队,估计他下午便会来向公子辞行。
副团长亲自带队,看来雪隼看好的不只是这笔生意,多半还有星月湖这块尘封已久的金字招牌。
秦会之接著说道:敖队长口没遮拦,说起昨天的事,月姑娘一听说孟老板与黑魔海交手,竟然没有人通知她,於是大发脾气。
程宗扬大笑道:好好好!月丫头的凶悍我是领教过了,往後就让孟老大去头痛吧。
孟非卿既然来不了,自己也不用赶去上他的军事课,难得轻松一上午。程宗扬施施然来到後院,一边顺便锁住泉玉姬的魂影,召唤泉贱人过来,想问问小紫这几天有没有什么异样。谁知真气送过去,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回音。
泉贱人的魂魄都附在自己身上,即使在睡梦中也一召即应。这种事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程宗扬大是稀奇,接连送过几道真气,始终没有动静。他疑惑地抬起头,赫然看到院子一侧的凉亭中正坐著一位老者。
蔺采泉宽袍大袖,须发皓然,神态自若地依栏而坐,泉玉姬伏在他脚边,脸色苍白,目露惊惶,她肩头伤口绽裂,白衣洇出一片鲜血,那柄落梅剑连鞘掉在一旁,显然还未出手就被制住。
程宗扬厉声道:会之!
声音刚一出口,只见蔺采泉从袖中取出一支笛子,横在唇边,轻轻吹出一个音符。自己的叫声还没飞出庭院,就被笛声压住。
蔺采泉放下笛子,微笑道:程公子,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