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
姚守宁只觉得双臂生出鸡皮疙瘩,静清真人语气轻柔,声音沙哑,可事件经由她的口还愿出来的时候,姚守宁却内心很难平静下来。
做了坏事的并非是当年的孙逸文,纵然那少女死后怨气不散,化为厉鬼,也不应该来寻她报仇。
若当真老天有眼,应该坏人有坏报才对。
“冤有头,债有主……”
姚守宁觉得鼻尖发酸,她共情能力极强,只短短一会儿功夫,想起这位王妃经历过的事,眼泪都险些要掉了下来:
“如果真有恶鬼,定然知道要找简王报仇。”
她的声音哽咽,原本正在流泪的静清真人却是怔了怔,目光落到了她的面容上面。
这位垂垂老迈的妇人盯着姚守宁看了半晌,那神情逐渐柔和了起来:
“不错。”
她的声音十分柔软,看着姚守宁的目光之中带着温柔与喜爱:
“我看到的其实不是鬼,而是我内心的谴责。”
那时的孙逸文正直、温柔,她自小受的是世族教养,将体面、包容及强大的怜悯心刻入了骨子里面。
她早知简王行事不端,人品下流,坏事做了许多。
但知道丈夫好色如命且不干好事是一回事,真正亲眼目睹他害死了一个人时,那种冲击感对当时的孙逸文来说是极大的。
她所见到的‘鬼’并非真正的‘鬼’,而是她内心的愧疚感。
在那一刻,愧疚感化为鬼怪,指责她,将她心理防线摧毁。
“说来也怪,有些人坏事做绝,却偏偏毫无心理负担。”而她明明从不做坏事,平日更是吃斋拜佛,不时还会帮助穷人,但目睹到这样一幕时,却会受到良心的剧烈谴责。
“我毁了简王之后,闯下大祸,本该心中忐忑,可奇怪的是,我心里只有轻松、畅快。”
她说到这里,含泪而笑:
“我眼前的‘鬼’消失了,姚二小姐,你能理解我那一刻的解脱吗?”
静清真人说时的神情轻松,语气激动,她的目光透过姚守宁,仿佛在与另一个并不存在的‘人’对话似的:
“我听到了你的惨叫,所以睡得并不安稳……我来得迟了,无法救你,但我可以尽力为你报仇雪恨,可以使将来更多的免于受他的摧残……”
她轻声的自言自语,略有些激动的声音逐渐变得顺和、平稳。
“……”
“……”
屋内两个意外闯了进来的少年男女久久无言,姚守宁内心情绪激荡,既有些酸涩,又有更多的敬佩。
她甚至有些懊悔于自己之前的胡乱猜测,哪怕她并没有与旁人提起,可那些念头在这位曾经的简王妃面前,光是曾经‘猜想’过,便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姚守宁心生不安,几乎不敢去看那位笑意吟吟的静清真人。
不过这位和蔼可亲的老妇人似是看出了她的坐立不安,却并没有怪责她的意思,而是在沉淀半晌后,迅速的收拾了自己的心情,接着又道:
“我阉割了简王,迅速被王府的人抓起。”
按照当时的律法,妻伤夫,且伤及传宗接代的命根,本该赏她一死。
“可先帝怜我这一生悲苦,知道我并非狂悖之人,不忍杀我。”
她笑着说道,并大有深意的看了面前排排坐的两个少年男女一眼:
“于是他下令召我入宫,跟我说了一番话。”
那时的孙逸文已经抱了必死之念,辞别家中的人。
她在简王府中不受待见,因简王厌恶她性格规矩、板正,嫌她故作清高无趣,所以对她十分冷漠。
成年的儿子渴望的是未来的王爵之位,深恐自己因母亲的举动而受连累,因此表面不敢与她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