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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上辈子老家的小县城,汾阳是王大伦到过的第一个深入中国内陆的小县城。老贾一直说像魔都、京城这样的大城市只是中国的一些盆景。要想看真正的中国就得跟他来他的家乡汾阳。
不过见着了真正的中国还是很令人失望,街上最时髦的女孩儿穿着五年前京城流行的服装;这里最豪华的建筑就是墙面上贴着白色瓷砖的房子;几条主要街道上车辆倒不少,但很少有四个轮子的……
可老贾说这里比一年前已经有了很多变化。下午他带我们去参观了汾阳经济的增长点——一条三四百米长的小街。小街两边是整齐划一的两层小楼,统一的设计是用三合板把门前死,再在三合板上开一小门,门上吊着种种和这座小城不相干的名字“维也娜”、“大上海”、“夜来香”……二层的回廊上有姑娘在晒太阳,另有一些打扮入时的姑娘操着川普或东北口音,三三两两地在街上招摇。
尽管来自中国“盆景”魔都的顾正一直嚷嚷着这里如何如何落后,但王大伦和老贾一样,感觉这里很亲切,因为他上辈子老家的小县城也是这副模样。
接下来的日子里,五个人天天挤上一辆面包车,由当地的薛师傅拉着在县城里四处转悠。老贾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用汾阳话和薛师傅交谈着,说着他片子里几个角色住处的要求,物色看这几个最重要的景点。余力威、顾正、林小玲他们都听不懂,只有王大伦时不时的插上两句。
老贾看中了他一个高中同学的新房,他想把歌厅小姐住处的景安排在那里。因为他觉得那个地方和外面公路的视觉关系非常有意思。只是那同学家的围墙太高,从窗口望出去挡住了外面的公路,老贾还想把人家的围墙拆矮一截。
说实话连老贾自己也感觉这样的要求有点过分,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去跟他那位骑着摩托车的老同学交涉。没想到老同学一口就答应了,反而搞的老贾挺不好意思的。
汾阳话管拍电影叫“耍”电影,意思大概是把拍电影看作了一种好玩游戏。几天下来,看得出汾阳的老乡很乐意帮他们一起“耍”。
一天晚上老贾两个童年最要好的难兄难弟来找他“耍”。他给我们介绍:这就是他片子里的男二号和男三号,就这样,省监狱的看守郝鸿建成了《小武》里的暴发户靳小勇,建设银行职员安群雁成了药铺老板更胜。
事后大家都怀疑老贾是不是太草率了?可老贾却很有把握地说,这是他早有的设计,他的角色本来就是一些日常生活里的普通人。郝鸿建的警察职业是当地人向往的“权力”象证,他身上有一种与暴发户暗合的踌躇满志的自得。安群雁在当地已是殷实的中产阶级,让他演药铺老板更胜也再合适不过了。
相对于来自祖国“盆景”的顾正对小县城的落后喋喋不休,王大伦对来自香港的余力威很好奇。上辈子他在珠三角打工时见过不少香港人,他们都是高高在上了,对大陆透着一股骨子里的歧视。余力威却不一样,他不但没有任何歧视,而且对小县城里的一切都非常好奇,也许单单说好奇还不太准确,还有喜欢,他喜欢这里的一切。
“威哥,你好象很喜欢这里?”
王大伦和余力威住在一间房间,这天临睡前他问余力威。
“你看出来啦?”余力威总是笑眯眯的。
“当然啦。”王大伦学着他的语调说话。
“我不但喜欢这里,我喜欢大陆的每一个地方。”
“怎么说?”
很少有这样的香港人,王大伦裹着被子坐起来,一副很好奇的样子。
“其实我也可以算是个半个大陆人……”
原来余力威的父母是五十年代回国的外国华侨,最初在广州念农业,六十年代又回到香港。【】余力威虽说是土生土长在香港的,但儿时一直住在新界,那时新界就是农村,他对于真正的香港并不了解。当时从新界去市区都要坐一个小时的火车,对于他来说那时火车是很神奇的东西,带着他到一块相对文明和先进的区域。
他说,从小到大他一直对自己的身份很好奇,香港被英国管辖着,为何不能真正贴近中国?他对大陆一直怀有很深的感情,因为当时他父母一直订阅《人民画报》,上面的图片色彩饱和度很高,各种丰收还有壮观的祖国。
后来稍微长大一点,他父母经常会带他回广州看朋友,七十年代的广州却和画报上的祖国不太一样,有很明显的差距,为什么吃饭要买饭票,为什么晚上十一点就要熄灯……
听到这里王大伦不由撇了撇嘴,这似乎跟北边的大金国是一样一样的。
余力威还自嘲从小生活在新界农村的他很多时候对香港的观察就像一个外来的移民,生活在那里却无法真正融入,一直以一个香港人的身份旁观这片土地。
他还告诉王大伦,这次跟着老贾来汾阳,他能看得出老贾对这块土地的感情,而这恰恰是他所缺乏的东西,既向往又不明白。
说到最后余力威似乎有点伤感,他说也许这就是他的无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