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的夜晚,陆绩最终没好意思让云落一个人坐在寒风中。
不过也没让他进入陆琦的帐篷,而是将自己的帐篷让了出来。
云落扭扭捏捏地还有些不好意思,直接被陆绩一脚踹了进去。
四下无人,一团篝火,陆绩面露微笑,这种不再事事算计,简简单单的生活真的不错。
之前也并非不知道,可世间种种,往往是道理谁都懂,只是做不到。
若不是从化龙池到雾隐谷的种种谋划,最终都成了笑柄,他也不会真正心灰意冷,真正从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中决绝地脱身出来。
年轻时的陆二爷,惊才绝艳,通过谋划也好,算计也罢,去往问天境的路,走得又快又稳。
但到了问天境之后,便步履蹒跚了,即使借助陆家富甲天下的资源,也只能停留在问天境巅峰,再无寸进。
其实聪慧如他,早就隐隐猜到了原因何在,族中的大供奉也曾敲打过他,可他却就是下不了那个决心。
望着辽阔的天地,陆绩心中有种预感,自己此行,不管能否顺利合道,应该也是一场会让他一生无悔的旅途。
天色渐明,草原上渐渐活跃起来,云落也和陆琦分别钻出了帐篷,陆琦看着云落脸上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诧异道:“怎么了?二叔打你了?”
陆琦关切的询问,一旁陆绩古怪的笑容,让云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只好红着耳根道:“想事情想多了,没睡好。”
陆绩嗤笑一声,让云落更加尴尬。
陆琦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别想太多,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就跟我说。”
陆绩淡淡道:“恐怕你越帮越忙。”
“二叔,小心我真翻脸啊!”云落连忙壮起胆子恐吓道。
陆琦一头雾水地在两个男人的脸上左看右看,百思不得其解。
“好了,你们照顾好自己。”
陆绩平静地开口,说着不符合朝阳初升气氛的伤感话语,让云落和陆琦神情一滞。
虽然都已知晓,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怎么?怕了?”陆绩斜眼一瞥,看着云落的神情中有些鄙视。
云落没有反击,也没有笑,而是真心实意地一鞠躬,“虽然过往您帮过我,也坑过我,但是如今,我愿意真心诚意地叫你一声,二叔。下次别装得那么吓人了,大家都不是傻子。”
陆绩听了前半句涌出的那些感动,都被后半句按了下去,轻轻捏了捏手,“过两招?”
云落无语道:“你看,还当我是傻子。”
陆琦动情地扑进陆绩的怀中。
这个时代大多数的亲子关系都是如此,父子、父女之间因为威严难免多有隔阂,反倒是与叔伯娘舅的关系,会显得更亲近些。
陆琦早年四处游历,开始还是族中那位神秘的大供奉陪着,等陆绩跻身了问天境上品,便多数是由他护着了。
所以这对叔侄之间的感情很深,开个玩笑的话,陆绩对云落的莫名敌视或许比陆琦的生父陆运还要大。
比起对修行一直懵懵懂懂的云落,出身陆家的陆琦自然更清楚自己二叔此行的风险。
陆绩嘴上说得轻松,但合道又岂是那么轻松的事,去往极北之地,凶险极大,不说突破与否,甚至生死都可能有问题。
常言道,你没有如期归来,这正是离别的意义。
陆琦很怕这样的离别,于是,她安静地落着泪。
当朝阳完整地跃出远处的青山,陆绩已经消失了踪影。
碧云天,黄叶地,一泓秋水伤别离。
云落坐在溪水旁,陆琦斜靠在他的肩头,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