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浸透花枝,残阳将褪未褪的胭脂色漫过重檐,晚风踩着斜枝,跳到了庭院深处。
抢先盛开的白色杏花,窥见了人间的风。
含苞的杏花,羞涩出红润。
一道影子扑到了杏花枝上,又跌落到地面上,苍老的手触碰了下杏花枝,枝头颤动得厉害。
“老爷,驸马府的管家李庆春来了。”
老仆李双齐开口。
李善长拄着拐杖,缓缓地转过身:“让他来这里吧。”
李双齐应声。
没多久,风尘仆仆的李庆春便至了后院,恭恭敬敬地行礼之后,言道:“老爷,驸马爷那里遇到了些麻烦。”
“什么麻烦?”
李善长略显诧异。
李庆春将江浦的事说了一遍。
李善长老脸满是寒霜,迈步走着,拐杖落地的声音有些沉重。
顾正臣开始调查江浦悬案了,还直接找上了李祺,并知晓了陆岚与李祺的关系,这家伙就不能消停几年吗?
现在想想,当年与顾正臣别过的对话,自己当时还是没听懂啊。
他说要将马克思至宝公之于世,还让自己亲自耕耘一番,以为他将参悟错说成了耕耘,结果他说的不是参悟,而是餐物!
你妹的顾正臣,玩什么谐音梗啊。
土豆、番薯这些马克思至宝,确实是了不得的东西,称得上是至宝。一旦这产量被证实,那顾正臣的地位将稳如泰山,只要他不做出造反的事,这家伙就是胡来几次,皇室也能宽宥他。
当年不起眼的一个举人,竟然成为了一个连自己都搬不动的存在!
还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
只是——
顾正臣啊顾正臣,你不能总盯着我与我儿子不放啊。
我是老了,不是死了!
总这样下去,显得我李善长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你虽有你的才能,你的本事,可莫要忘记了,大明开国,我的功劳仅次于皇帝,我李善长,是真正的开国第一功臣!
若是将我逼到了绝境之下——
就此打住,你等你的荣耀,我过我的日子,谁也不要打扰谁。
人生不过几十年,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再说了,我现在没什么索求,就想安安稳稳地活到自然死亡而已,不想临死了还上刑场。
李善长发现自己的思绪很乱,或者说,只要顾正臣出现,就容易不能控制地多想。
坐在亭子里,李善长终于整理好了思绪。
江浦的案子与李祺没什么关系,至于陆岚那里,点破了也无妨,不是什么大事,将陆岚摆在江浦为的就是照顾李祺,皇帝知道了也不会因此大动干戈。
唯一值得担心的是,陆岚暴露在外,会不会引起更多猜想,那就是自己手底下,还有多少个陆岚!
而这,才是杀人的刀!
李善长面色凝重地看着李庆春:“锦衣卫到过江浦,你们就没想过,锦衣卫也会跟着你来到这定远吗?他最大的失策,就在这里啊。”
李庆春赶忙保证:“老爷放心,来的途中我变化了几次方向,留意观察过,确定没有人跟踪之后才到的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