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霍桐的先例在,我怎么能放……”
“宝贝不是霍桐,我也不是我爸!”霍亦琛还是发飙了,“霍桐怎样,都不会被复刻在宝贝身上!”
他眼神坚定,我终于点了点头。
霍亦琛见状,缓和了语气。
“你当好妈妈就是了。其余的事,让我操心。”
这时我的电话诡异地响起。各种身份互换后我已经没有朋友,因此打电话的只可能是一个人。而这关口,我没有力气跟他说话。
霍亦琛打量着我:“你不接吗?”
我摇头。
他发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声音,既像叹气,又像冷笑。
“说‘要消失’这种话,其实不全为了宝贝吧?其实,是为了一个男人吧?”
他走到床头,两指拈起了那正铃声大作的手机。来电显示,就是我意料中的人。
“想做回沈珺瑶,想回到他身边。这才是真正的理由吧?”
就像几个小时之前他突然发神经地亲我,现在他又发神经地恼了。
“你本可以直说的。”
给《财富》杂志的“霍氏特影”,居然是一次全家式的大集会。
我期待着一个小小的影棚,其中有温馨的道具,霍亦洁为我设计了几条不同场合的裙子,花园、街头、画展、简餐。它们风格各异,共同点是,宝贝都将有一条小小的配套的裙子,令我们母女在所有情景下都很和谐。因他妹妹拒绝制作她并不熟悉的男装,杂志的造型师为霍亦琛另选其他造型别致、缝纫考究的套装,庄重、休闲、严肃、放松。他的责任是成为我和宝贝身边最大最帅气的道具。他不苟言笑的扑克牌脸孔,应该还会被摄影师无奈地摆弄很久,央他略微笑一笑。
总之,会是小而亲密的布局。若能只有我和宝贝摆拍母女照,那是最好不过的。但我不想对霍亦琛不公平,他是个足够尽心尽责的父亲,他跟我一样爱护宝贝,重于他自己的生命。
万万想不到,《财富》的借题发挥可以星火燎原。眼下,我站在拱顶里,对在右面八丈之外的霍亦琛递去一个哭笑不得的眼神,造型师正在往他身上缝绶带。左面八丈之外,则是一个我不敢去看的男人。与所有人同时出现在这里,他火气未消,一言不发。
事先为霍亦烽备好的服装,裤腿居然短了一大截。那天负责盯他的造型师见他青灰面色,以为是这关于裤子的意外惹怒了他,欲哭无泪。
他的母亲与二姐在另一隅。母亲是藏青半袖裙袍,珠光宝气,雍容华贵,唯发式与小辈女眷们保守的盘发不同,自由垂卷波浪,显得年轻不少。霍桐则着兰花紫抹胸,浓妆重彩,骨感身材如一棵孤绝之树。她是在场女人中唯一一个有超模身量的女人,镜头感令拍惯维秘天使的摄影师也啧啧称奇。
家族的核心人物霍亦坤缺席,保持了他已长达五年的低调形象。代他出现的是儿子霍其凯,他一头长发今天束成马尾,露出消瘦的脸庞,让那深邃的眼窝更加神秘。
小川也在,瞧那打扮的模样,大约霍桐为他争取到了上镜的机会。
此次还有一个惊喜来客,霍亦琛这一代最小的弟弟,亦洁的双胞胎哥哥,我至今第一回碰面的五弟弟霍亦泓。他与小洁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他为人像孪生妹妹一样,一心追梦、十足上进。只是,他钻研的东西大家都不懂。作为这一代男孩子中的老幺,本应是众人宠爱的对象,但事实却并非如此。霍亦泓回家次数比他四哥还少。在所有人的描述里,他似乎住在深山老林,每天不跟活人交流。怨不得大家提到他都会撇嘴。他很不情愿地被双胞胎妹妹拉来拍照,全程不很投入。
整间大厅里的人星罗棋布,大约以六到七个人为耀眼明星,每个身边都围着造型师、化妆师、发型师以及这些大师们各自的助理。连宝贝都有她专属的小团队,而且为了避免太多闪光灯让宝宝不快,她独享一个小小的化妆间,有保姆在里头陪她。
雕栏之外,各大媒体的记者围拥向前。我听到一个记者在对着镜头说无稽的词组,包括“现代皇室”和“我们时代的贵族”。在摄影棚和记者之间,着制服的彪形大汉严守堡垒,有不经事的试图闯关,会被抬着四肢丢出去。
教堂之内,正在工作的大家语声嘈杂,然而有条不紊。
我面前的造型师则正忙于将我的鸢尾捧花拾掇整齐。
她朝我笑笑:“这场景,是否令您想起了当年与霍先生的世纪婚礼?”
我猝不及防,第一反应是摇头。想要补救时,已经来不及。
这摇头动作实在过急过猛,造型师怔了怔:“呃,亦琛先生跟您就是在这里结婚的。我还以为……”
是的,当然没错。我的剪报簿中有当年霍亦琛与靳雅笙的世纪婚礼,他着经典黑色西服,她着公主白丝婚纱。那些影像实在太美好,跳脱纸面,仿佛让我听到竖琴的叮咚声。
靳雅笙她一直笑得很幸福。即便是扑克脸的霍亦琛,也在某个时刻眼含慰藉。
那是在上帝面前,许下生死不离的誓约。
我试图让自己振作:“我的意思是……就算当年,也不及今天这样大的阵仗。”
造型师打消狐疑,将整理好的洁白捧花奉上:“四太说得是。如今有了爱的结晶,那也是更大的幸福呢。”
爱的结晶……
这时一名助理跑步送来一个方盒子,她两手举在前头,唯恐摔了它:“亦洁小姐说一定要您戴上这项链。四太是今日的主角呢。”
方盒开启,黑色天鹅绒上躺着一轮珠翠,水晶簇拥,中心一枚海蓝美钻,如洋浩荡,如水柔娆。
这是霍亦琛祖母的传家宝,她携着这名贵的石头,由欧洲来到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