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看不清的人是关若望。他可以坏可以好,坏的时候龌龊透顶,好的时候能给出本不必的、最中肯的建议。他有号称的忠心耿耿,他无处不在,他比我生命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更左右我的生命。他的话,总能悄无声息地击中我心底最晃荡的那根筋。
霍亦烽,我究竟爱不爱他?
我在情窦初开时被他喜欢过,而在这乏味、无聊、矫情和装傻的第二次生命中,只有想到他,我才有毫无瑕疵的宁静。
我问他:“你不想要孩子吗?”
霍亦烽答:“说实话,不想。”
“为什么?”
他轻轻捏着我的手:“我已经三十五岁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连想象都想象不到吧?”
我可以尝试。
“如果年轻十岁,我可能会想要一个孩子。但现在……”他说,“要养一个孩子太花心力,等到孩子去上大学我才能回归自己的生活,那时我已年过半百了。”霍亦烽刮刮我的鼻子,还在上面亲了一下,“你不能想象的三十五岁,就是我不能想象的五十岁。”
我能懂他的话,用二十年的时间去为你的孩子无偿奉献,而到了最后孩子只会离开你,过他或她自己的生活。
怅然若失。
霍亦烽笑说:“别噘嘴啊。”
我试着笑:“只是……感觉没那么真实了。”
“别这样。”霍亦烽说,“我是很真实地在爱你。”
有一个问题沉在我心里,险些脱口而出,如果,我不是“二十岁的幼女”呢?如果我到了五十岁呢?这件事,你是否也连想象都不能够?你还会爱我吗?这就是我此刻心中的不真实。
“你想陪在她身边的,是不是?”霍亦烽冷不丁地问。
我一时没分辨出他问的是她还是他,无措起来。随即意识到是宝贝,我点了点头。
他伸出手,抚摸我的头发:“你并不真正想远走高飞,我……早该料到的。”
“对不起。”
“不用道歉啊,我不要孩子是我的选择,但我也尊重你的选择。”霍亦烽咬住下唇,他暂时放开了我的手,“因为那场车祸,我们以前有的一切都被打断了,而且再也不可能接上了,是吗?”
我心中有个答案,然而,我说不出来。
他苦笑:“我明明什么错也没犯,却被命运这样惩罚。”他再次攥住了我的手,紧紧的,“再给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再试一次。哪怕过去全部归零,我们还有现在,还可以重新开始。就再试这一次,我只要求这么多。”
我们沉默了那么久,好像地球都要停转。然而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像太阳一样将我包裹在其中。
我伸出手,放在他布满胡茬儿的两腮上。他拥抱了我,在他怀里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全。
这是一个诚实的答案,日月可鉴。
霍亦烽静止片刻,回以一个深吻。
他随即说,他会负责跟他的弟弟谈判。他会替我争取到,让宝贝在城堡中于我的身边长大。如果他的父亲想要看女儿,那么是他要跑一个小时的车程,来到夏安路。
结果,他真的做到了。
他是如何让霍亦琛让步的,直到今天还是个未解之谜。
我把它归结于兄弟之间才能握住的、彼此的命门。
霍亦琛甚至还下令,把已经装修好的芭比房以及那房间里所有价值不菲的礼物搬到夏安路,心甘情愿地送进了他哥哥的城堡。当然,宝贝的保姆是他挑选的。两三年后宝贝会上的幼儿园,他也早在她出生那天就注册好了。
霍亦琛必须是这样滴水不漏的。
事情进行得神不知鬼不觉,连城中嗅觉最灵敏的八卦记者也没有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