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楚躺在薄薄的被窝里,身下几乎直接睡在地上,又凉又硬。怕着凉,便不停地提醒自己万不要睡着。万籁俱寂之时,房内除了吴氏均匀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声响。
瑜楚盯着床尾处晕黄的灯盏,灯罩内跳跃的烛光在墙上投下一片晃动的剪影,左摇又摆的,瑜楚很快觉得眼前迷糊起来,随即陷入黑甜的梦境。
只是刚睡着,就被吴氏的咳嗽声吵醒了,瑜楚挣扎着爬起来,问道:“夫人想要什么?”
吴氏似笑非笑:“你们年轻人就是睡的沉,我咳了半日,都没听到你的动静。”
瑜楚没出声,只垂下眼帘听着。
吴氏又数落了两句,才道:“倒杯茶来吧。”
瑜楚忙端过来一杯,吴氏接都不接,手缩在被窝里,就着瑜楚的手喝了。
待吴氏喝了水,瑜楚刚放下杯子,就听吴氏叹气道:“唉,身子一不舒坦就睡不好,白天我瞧着外头的玉兰花开的甚好,若折一枝来插在房中,说不得闻着香气就睡着了。”
瑜楚心中吐槽:你白天为了折腾我,一步也没有踏出房门,从何处看到外头的玉兰开的好?
不过依旧温顺道:“那媳妇儿去给夫人折一枝?”
吴氏心里发笑:“有劳你了。”眼见着瑜楚披件衣服走了出去,便又舒舒服服躺下,等着看那玉兰花。
只是才合眼没一会儿,就听到外头咋咋呼呼地响了起来,然后就满院子亮起了灯,还听到瑜楚大呼小叫的声音:“放这儿,这儿的花开的好。唉呀不好,这边有青苔,谁来扶我一把?”
吴氏便觉得不对劲儿,也忙起身,打开窗户往外看,正看见一个硕大的梯子往主屋这边倒下。吴氏明知砸不到自己,还是忍不住惊呼一声,侧身躲过。
外头院子里,已是一片鬼哭狼嚎。
因为吴氏“病了”,姜谓便歇在了姨娘院子里。自从吴氏进门,府里的两个姨娘几乎成了摆设,一个月也不一定能见姜谓一面。尤其是今夜服侍的佟姨娘,刚入府时仗着有几分姿色,还算得宠,便要起强来,甚至要与吴氏互别苗头。可她岂是吴氏的对手?几番交锋,败下阵来,又被吴氏挑唆地失了宠,从此一蹶不振。
恰逢今天吴氏要摆布瑜楚,顾不上她,她便掐准了时机,躲在姜谓回后宅的路上,堵着姜谓又是又是哭又是笑,情意绵绵地诉了衷肠,果然引得姜谓跟着她回了院子。
因为机会难得,佟姨娘使出浑身的解数,十分迎合,将姜谓服侍的舒舒服服。只是两人刚要入港,猛然听到外头一声巨响,姜谓吓得立场软了下来,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打发人去瞧。听说是吴氏那出了事,忙忙穿上衣服过去。留下佟姨娘在身后咬牙切齿:吴氏这个离了男人就不能活的贱人!不过一晚上,还病着,都见不得侯爷歇在别处!怎么不一病去了,大家清静!
姜谓匆匆跑回和光堂时,姜衡已经到了,正黑着脸拉着瑜楚左瞧右看。姜谓见了,不免大怒:“逆子!明知夫人病了,大晚上的,弄出这么大响动,生怕夫人睡得好?”
姜衡刚从瑜楚可能受伤的担忧中回过神来,见姜谓不问青红皂白地发脾气,更加不爽,脸色一沉,就要发作。
不想瑜楚抢先一步,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侯爷不要怪世子,都是媳妇儿的错。方才夫人说让折枝玉兰花插屋里,可是玉兰树那么高,媳妇儿够不着,只能叫了下人起来拿梯子摘。谁知道树下满是青苔,梯子立不稳,媳妇儿只爬了一节,梯子就开始打滑,然后就倒了。侯爷别生气,是媳妇儿笨,媳妇儿现在就重新爬上去给夫人摘花。”尤其强调了“给夫人”三个字,把音咬的重重的。
刚从前院赶过来的郭源听了,几乎要笑出声来,被姜衡瞪了几眼,才勉强憋住,退到了灯光照不到的屋檐下,捂着嘴偷笑。
姜谓一听是吴氏吩咐的,不禁皱眉,回头看到吴氏正被丁香扶着赶过来,便十分不悦地低声问道:“好端端的,大半夜摘什么玉兰花?”
吴氏乍然听到瑜楚闹出这番动静是为了给她摘花,也是一愣,顾不上组织语言,呆呆道:“我让她摘的是廊下盆栽的玉兰,谁让她去摘树上的了?”
姜谓原以为瑜楚是信口开河,听了吴氏的话,更加不悦:“真是你让她摘的?”
吴氏见姜谓脸黑的像染了墨,心中一咯噔,暗道说错了话,正想描补两句,却被瑜楚抢了先。
“夫人说廊下的盆栽的玉兰花?”瑜楚看起来十分的诧异,甚至走到廊下仔细确认了一番,才回头困惑道:“可是方才夫人说看见外头玉兰开的好,才让媳妇儿来摘。夫人在床上躺了一天,隔着那么高的窗台,要见也只能看见树上的花啊,如何能看见廊下的盆栽?”
说完,又跑回姜衡身边,仰着小脸委屈道:“世子,算上今天,我才来过和光堂两次,真的不知道廊下还有盆栽的玉兰花,你相信我。”素白的小脸上满是祈求,泫然欲泣的模样引得姜衡小腹下一紧,一股血气翻涌着冲上了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