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低语时
案五朋友
八走散
周南一“踢踢踏踏”地踩着碎步,涨红着脸蛋尿急地拽住江禾的米色大衣一角,攥起拳头极力忍耐地等着江禾回手把场内热烈的喧嚣叫好掩在液压门后,这才得了门口工作人员好笑地指点方向,不撒手地捏紧了江禾的衣角,朝着环廊西侧的厕所飞步小跑。
然而将将溜到了洗手间门口,周南一却对于小小男子汉即将被江禾拎去女厕所速战速决的提议有点儿犯愁,再三抗争拒绝之后,江禾才在小不点儿即将尿裤子之前撒了手,追着他后脑勺儿叮嘱了两句“不要乱跑”、“尿完洗手”,目送着周南一拽着裤腰带往男厕所里闷头就冲。
场馆里瞬息间战况落定,中场休息的人流逐渐在环廊里推挤簇拥。
身高这东西真的是到了用时才方恨少。周南一提着裤子快绕场一周,实在没找见儿童专用的小便池高度,有点儿执拗地垫着脚艰难地完成了放水大业,转头扒着依旧从不顾及少年儿童身高问题的男厕洗手台蹦跶跳脚,扑腾了半晌才算勉勉强强地把手指尖沾水打潮——周南一低头瞥了眼衣服前襟上洗手未成先蹭上的一片水渍泡沫,郁闷地撇下嘴角,扬起脑袋刚憋屈地“吭叽”出声,上挑着寻求帮助的目光就跟镜子里在他身后观望了几秒钟的保安哥哥碰了个恰巧。
俩人隔着镜子怔愣了片刻不到,周南一就被身后的人捞起了胳肢窝,温柔地落进了一个有点儿吃力的拥抱。
保安哥哥的身体实在太瘦,箍住周南一的胳膊硌得他肉疼。周南一对自己几斤几两的分量没什么概念,只是看着他咬牙吃劲的表情羞赧得红了耳朵,瞄见保安手背上不知道在哪儿磕出的一大片淤青心上一揪,快速地冲了冲手心手背就挣脱着跳出松垮的环抱,礼貌道谢正准备搭话的工夫,人却已经摸了摸他的脑袋,扭身消失在门口的转角。
周南一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莫名地被这点儿不好名状的善意搅和得一团糊涂。他呆呆地望向门口,又晃了晃仿佛掉了零件儿脑袋,恍然想起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看衣服上晕得深沉一片的水痕,扯着衣襟站到烘干机跟前,皱巴巴地歪着上身躲开味道干燥刺痒的热风,探着头看见徘徊在男厕门口不远处的江禾,完成重大任务似的热烈地跟她挥了挥手。
江禾这会儿八成已经在男厕门口经历了无数视线的打量洗礼,一言难尽堆了满脸,催促着翘起指尖朝他勾了勾。
不过周南一小朋友显然还没成长到能察言观色地切身体会到蹲守男厕所有什么尴尬的程度,只是觑着有些急促流动的人群,掸了掸衣襟就往外走。但他还是有点儿在意衣服沾蹭了台面上洗手液的泡沫痕迹,始终耷拉着脑袋低着头,朝着门口江禾的方向挪蹭了几步就顺手揪住了米白色的大衣一角,嘀嘀咕咕地小声念叨了好半晌新衣服还没来得及给momo看一眼就先沾了泡沫脏掉,跌跌撞撞地拽着衣服小跑了半分多钟,实在跟不上身旁人的步调时才忿忿地抬起脑袋,准备义正辞严地告知江禾,他需要点儿时间消化他小小的郁闷烦恼。
却不料扬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得无从分辨特征的女性面孔,和一声周南一难以分辨情绪的刺耳哼笑:“哟小朋友,看见漂亮姐姐就跟着走啊?你妈妈呢?怎么让你自己到处乱跑啊?”
周南一恍惚间觉得自己像是无意间落在巨人丛林里的小蚂蚁,猛地回过头来却连一个熟悉的身影都遍寻不到,脑子里陡然一片空白,忽然就在压抑得透不过气的巨人中间崩溃得乱了阵脚。
站在他身旁的米色大衣大抵是意识到他情绪不妙,伸手想要安抚着顺一顺他快走几步飞起凌乱的头毛,可装饰着缤纷色彩和流光碎钻的长长指甲落在周南一怅惘惊慌的眼睛里简直像是妖魔鬼怪的利爪,他瞪圆了眼睛后撤想躲,磕绊着搪开了眼前纤长的手,几乎听不见声音地挤出一声道歉,扭过身去毫无方向地撒丫子就跑。
视线所及的高度像是高墙一样逼迫得他无处下脚。
周南一慌不择路地跑了几步又懊恼地折返,想要询问一下适才闷头跟随了一道的方向应该怎么找,可仅仅几秒的间隔过去,那个跟江禾衣服颜色相似的女人居然就这么消失得连影子都看不到。
周南一无措又局促地贴着靠近内场墙边的垃圾桶呆愣着站好,吸溜着憋在眼眶里从鼻孔奔涌而出的眼泪,踮起脚尖琢磨着哪怕张望寻找到一件熟悉的警察或是保安制服也好——小不点儿总觉得自己得替他姐姐揣着点儿警察的包袱和荣耀,坚决不能当个只会咧嘴哭嚎的小草包,泪眼朦胧地使劲儿搓红了眼角,一边委屈一边准备趁着人流逐渐零星稀少,在环形场馆里分辨着模糊的方向再四处找找。
他匀了口气,鼓劲儿似的敲了敲害怕慌张得发软的腿脚,可没等抬头,小小一撮就先被一道稍微眼熟的身影笼在了墙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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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大概是意识到悬殊身高带来的莫名威慑,半蹲下身亲切地搓了搓周南一的后脑勺,似笑非笑地轻轻提起了嘴角。
“怎么了,找不到你爸妈了吗?”
————
“我在洗手间门口看到eden……周南一好像衣服打湿了,在烘干机前面吹热风,当时听到有人说好像第二场比赛快开始了,门口的人来来往往挺急的,就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快点过来。”
江禾整个人绷紧瑟缩着坐在中控室椅子上,抿着无知无觉间龟裂的嘴唇,指尖冰冷地扣抓着周怀豫捏得死紧的掌心,勉强维持着体面轻声详细地回忆着:“也就转身的工夫,有一个女孩儿快步跑过的时候背包上的挂件勾住了我外套上的口袋,刚低头之前还看见周南一往我这边儿过来,但……等到解开挂件再一抬头,人就不见了。”
江禾哽咽地看向正留神关注着帮忙协调调取场馆监控的顾形,小声对递了杯热水给她的米录道了声谢,缓声继续道:“我当时怕是看错了,还让一个保安帮忙进去确认了一下,之后赶紧在西侧出口和洗手间附近绕着找。本来他要是带着电话手表也没事……但刚看比赛的时候一热闹他就把手表扯掉了,保险起见才给他带的,结果根本没用到……”
顾形面无表情地略一点头,侧身压着中控室工作人员的椅背,掀起眼皮对上了周怀豫凝重的眸子,眉间拧得深重。他余光瞥见导播室监控镜头底下急得原地打转的江陌,撤回视线,搭手捏住了也不知道推出来的哪个场馆部门经理的后脖颈,指节上敛着力度:“这跟咱们事先确认过的好像不太一样啊?哪儿来的监控死角呢?”
“环形走廊四个出口中间的路段没有门窗能够进出,也就南北两侧有两个防火通道,但——”场馆经理端着被压制得酸疼的肩膀,哆嗦着解释得一磕绊:“所有的出口都按照报备的要求架设了监控,环廊就那么一点儿没接上,因为所有环形路段都是这样衔接的,就两边儿监控衔接的那一小段拍不到,如果加镜头的话,单一层楼少说就得加四个设备,运维的成本很高所以……”
“所以看见环廊拍出来都差不多,就揣着侥幸心理干脆瞒着不报是吧?”
顾形松开钳制着场馆经理的胳膊,凝眉看向悄声掀开的中控室铁门,扬头示意缩着手脚挤进来的耿秩上前:“在这儿坐镇好几天没发现有这么个疏漏的事儿回去再跟你掰扯……比赛场馆那边什么情况?”
“……根据能调取的监控来看,孩子一开始是跟错人走错了方向,所以联系内场帮忙,先内部确认一下有没有看到孩子大概跑动方向的观众。另外——”耿秩脸上青青白白得不太好看,抬手搓了搓僵滞的后颈,耷拉着视线看向顾形手机屏幕上不断闪动着“江陌”的来电显示,凑近了几步,哑着嗓子沉声:“黄星骏说打你电话一直不接——刚……曹桦那边收到联系,交付赎金时间提前到九点,交付地点临时改变……说让把行李箱,扔在环廊靠近内场北侧的垃圾桶旁边。”
顾形一愣,半晌,嗤声冷笑。
“那不就是藏着掖着到刚刚才发现的这个监控盲点嘛?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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