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的信,实在不敢恭维,这字迹只怕是天下独一份,模仿都难,万青看了良久,终究是明白了大意,只是告诉万青很久不见,有些想念,百味居追回了七万两银子,一年盈利三万两,盼着万青带着两个小家伙回古安,还有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陆九已经决定娶亲,托付万青给找个媳妇。
万老爷子的信,简单了很多,万家上下都好,只盼万青日子顺心如意。大概是给许家看的吧。万青忍不住笑了出来。许老爷的信,洋洋洒洒一大篇,通篇只为一句话,盼着万青回家,回家。盼着看到一双孙儿,末尾留言,孩子的名字,许拓北,许展北。万青看到这里,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了几声,才缓过来。
许昭的信,依旧简单,倒也是夸了万青一句,有妻如此,为夫甚悦。万青不懂,悦的是什么。不过是木材的生意,也是有风险的,为许家赚到了那么多银子,而今只一个还不知收益如何的木材生意就悦了?修好?做梦!看罢,直接撕碎了信。不管是屈辱还是怨恨,那些一直被漠视的记忆争先恐后的涌上心头。破镜难圆,覆水难收,不恨是因为舍不得气力。好不容易有了这舒心痛快的日子,万青很是珍惜,再不想不愿让自己回到牢笼里,没有许家,万青也能把日子过的风生水起。
两不相欠就好,在不需经营多余的关系。
不知不觉竟是七月了,在这茶园整整一年,金宝银宝七个月,彻底断了母乳。北道对这小哥俩过于宠溺,生生惯的两金宝银宝无所畏惧,心眼极多,胆子更是大的出奇,还都是闲不住的,不是抓了于婆婆,就是小巴掌打到了映月,难得偶尔在床上不哭不闹,爬得甚为欢快,且不管什么,都要抓过来,扔出去,整日里十足默契的咿咿呀呀的唠叨,商量着怎样才能更坏上一层楼。
这个七月,热的异常,阴沉的天,雷声阵阵,却只是几个雨滴,日复一日的闷热,茶园的老人不耐热,已经走了两个,一副柳木棺材,一身里外的新衣,人走了,就是如此罢了。
实在闷热,茶园的下人慢慢习惯夜间在这溪边洗浴乘凉啃西瓜,万青并不拦着,只要人都在,避过这暑期,就好。咕咕噜噜带着一群金雕整日里叽叽力力的在溪边乱叫,这暑气闹腾的畜生们都受不了,何况是人。
北道也带着小哥俩在果园这头的池塘边上,点起一堆蒿草,点上几只火把,避暑倒也是享受,两天下来,果园这边都聚到了池塘边上。红袅也拖着大尾巴,趴在池塘边上的湿地里。
暑气未过,地震了!深夜里红光漫天,鸡鸭猪羊乱哄哄的叫的凄惨,溪水突然暴涨,鱼儿跃出水面。
万青的院子几乎是全塌了。茶园的老房子塌了大半,万幸下人多数都在溪边,竟然只是砸伤了几个人,好在新建的房子都还无损。
村子里哭声一直不断,顺安连夜打听消息,村子里房子坍塌了大半,有几家死了人。于婆婆列出了单子,石灰硫黄艾草红枣绿豆大蒜醋人参,万青把单子和银两给了田家男人,田家男人接了单子不等天亮就出了茶园,镇子上也是哀嚎惊天,粮食大涨,药材铺子也漫天要价,好在何家有间药铺,万青要的东西,倒是凑了了齐全。
这一场天灾,整个岭南都在哭,灾情最重的还不是这边,运河水暴涨,隐隐已成水患,余震连连,更是不知这大地何时才能止了怒气。
茶园上下也带着几分慌乱,虽然于婆婆出了家传方子,每日里熬制两大锅草药分给茶园上下。万青也极力镇静,却也难于应付这突如其来的天灾,最怕是瘟疫,这大热的天气里,太容易爆发瘟疫。
北道让人们身上带几颗红枣大蒜,早晚用艾草熏身,石灰硫磺都已经散在园子周边,如此已经是尽了全力防范。私下里,北道拿出了这大半生所收集珍贵药材,让映月熬制浴汤,给金宝银宝泡澡,“道爷给徒儿攒下的家底到是便宜你们两个臭小子。”北道心疼啊,终究金宝银宝还太小,就是喜欢,还不能定为弟子,正逢这一场天灾,北道心疼这两个孩子,一咬牙也就舍得了这些雪山海岛漳谷中采集的珍贵草药。
三日后,终于下了一场大暴雨,天气凉快了下来,只是,镇子上已经淹了水。
最为无助就是平民,眼见这片茶园周边渐渐多了无家可归的流民,不管如何往这高处走,到这人少的茶山,好歹还能挖些野菜填饱肚子,若是运气好,能在茶园里留下来帮工,倒也可以讨个平稳生活。
附近的茶庄庄主,都相互通了消息,所有茶庄不得施粥,更不能收容流民。一旦流民大量聚集过来,对茶园而言,怕是比这天灾更为恐怖,而且,各家茶园都要派出30个壮丁,沿路防守,绝不允许流民进入茶山。
这恐慌中,万青终究是让咕咕噜噜送信给古安,只是报个平安。
一等三天,流民越来越多,朝廷的赈灾银子没到,到是下赈灾令,各地富户,不论有无功名,每户摊派千两,茶庄庄主,每亩茶园摊派十两银子。万青这茶园七百多亩,舍零取整,正好七千两银子的摊派!管事当即落了泪,七千两银子,这是要人命啊。这些来收赈灾银子的官差,身后带着几百精兵,不给银子,就要抓人。而且,只要出了赈灾银子,这几百官兵就能留下守护茶山,驱逐流民。
民不与官斗,万青这茶园终究是出了五千两银子,可以讨价还价,定价完全在官老爷指头上。
这一天,万青着实悲伤了些。任何世道都是如此,哪里有太平盛世!这些银子只怕也是层层扒皮,真正用于赈灾的连一成都没有。喊着赈灾,收着银子,却在驱逐流民!
这朝廷还真是能算计,好一个无耻的皇朝!
何家一心惦念的出海令,出自于这样的朝廷,还能可信几分?
咕咕噜噜带信回来,许昭已经南下,月余就到岭南,让万青收拾好,一起回古安。
许昭接了信,随即就安排了下去,实在不放心那一双未见面的儿子,第二日就出了古安城。这一次地震岭南虽不是重灾区,但也怕也瘟疫散开。如此一个月的路程,即便是赶到岭南,怕也是晚了,只是,许昭实在惦记这一对儿子。许昭带了两车药材,随行还有一位大夫。
何家来人找上万青,早就知道于婆婆出身医药世家,听说于婆婆熬制了草药预防瘟疫,何家找上茶园讨要这方子。瘟疫已经来了,镇子里每天都有人断气。药材,已经断了货。现在只有官府才有药材,而且也是先卖给富户,所谓赈灾药材,就是这么赈灾的。
家传方子,怎可外泄。于婆婆很是为难。万青索性和来人说,每日里何家来人取汤药,这是于婆婆家传方子,实在不能违了组训。
晚间,何霖亲自来了,带着他的三个儿子。并不客套,直说,把这三个孩子留在万青这里,等到瘟疫过去,在接回孩子,
最小的那一个叫何家梁,5岁,很是机灵。何霖求到了北道的面前,三个儿子,求北道能指点一翻。北道呵呵一笑,“道爷我不收弟子,倒是可以收个跑腿的童子,你家那三小子就跟了我吧。”
何霖恭恭敬敬的给北道行了个大礼,早就知道这老道非同一般,就是能做这老道的童子,也是那三小子的造化,只要跟着老道几年,学得一成的本事,何家也算是出了个人物。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