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有辆车呼啸着驶来,车载音响咆哮着“血血血,给我更多的血”,林奇连忙放慢了速度,靠右让行。车子超过去之后,车窗打开了,一个剃了半边光头的年轻男人伸出了一只胳膊,上头纹着的不知道是蛇还是蜥蜴的嘴巴随着他胳膊的挥舞一张一翕:“Fuck!”
车子开得很快,车里头的嬉笑声从车窗中飞出来,迅速飘散在空气中了。
“卧槽!”林奇拍了下车子的方向盘,恨恨骂道,“小崽子,哥在道上飙车的时候,你还裹着尿布呢!”
王汀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叹了口气道:“我以为按照他的年纪,那个时候纸尿裤应该比较普及了。”
林奇哈哈大笑,被人diss的郁闷一扫而空。他看了眼副驾驶位上一语不发的领导,嬉皮笑脸道:“要不是有周指在这边看着,我不把那小子逼着翻到路底下去,我就反过来姓!”
手机在口袋里老实了大半天,已经快憋坏了。它在屏幕上拼出了“林”字,然后鄙视林奇:“切,不就是两根木头嘛,反过来还是林!”
一直沉默着盯着车窗外举动的周锡兵,却突然间点了点头:“飙车吧,只要你自己保证好安全就行。”
前面diss了林奇的车子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刹车声,然后歪歪斜斜地驶入了路旁一间不起眼的厂房。借着最后的天光,王汀勉强辨认出厂房上挂着饲料厂的招牌。
周锡兵挥了挥手,示意林奇将车子继续往前开,就当做没有留意到这边厂房的古怪。
“车上有发蜡吗?”周锡兵点了点前座的行李箱。
林奇露出个尴尬的笑来:“领导,我就下班后才出去玩儿,平常绝对注意形象。”见周锡兵的眼睛盯着自己,他赶紧摸了摸鼻子示意,“在第二排的抽屉里头。不过我有半年多的时间没用了,过不过期我不保证啊。”
周锡兵的头发原本就不算长,再打了发蜡之后根根竖起,原本严谨得跟教导主任一样的气质立刻变了。他对着后视镜调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然后解开了大衣里头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整个人就成了另一种状态。
大约是以前人体解剖做多了,男病人的裸。体也见惯了,王汀一点儿也没有妙龄姑娘该有的害羞,反而一直好奇地打量着后视镜:“哟,你们警校里头还教这个啊。十项全能啊,就是下岗了都不愁没饭吃。”
周锡兵整理领口的手停下来了,他抬眼盯着后视镜:“抱歉,车里实在没地方。我不是有意当着你的面的。”
明明脖子以下什么都没有!被他这么一说,好像她视奸了他一样!王汀立刻扭过了脑袋,刚好正对上一个五颜六色挂在车窗上的脑袋,吓得她差点儿没叫唤出来。那拖把头见恶作剧得逞了,发出了一阵“咯咯”的怪笑,唇环跟牙龈上打着的钉在车灯下明晃晃的刺眼。
林奇一踩油门,将这车抛到了身后,骂了一句:“哪儿来的神经病。”
暮色渐渐沉了,后面三三两两过来的车子越来越多,丝毫没有李所长说的冷冷清清,一到晚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寂寥。
林奇是个汽车发烧友,光是听声音都能胸有成竹给王汀报出车名字:“这个肯定改装过了,原车也就是三十来万,改装的钱能买辆新的了。”
贫穷限制了公务员可怜的想象力,王汀翻了翻白眼,压抑住了自己“吃饱了撑的”论断。她撇撇嘴巴,摇摇头:“我老了,想象不能。”
林奇立刻摸出口香糖丢给她:“别啊,女神,你可是我们的青春担当。”
王汀忍不住被这人给逗笑了,摸出了口香糖塞进自己嘴巴里,又示意周锡兵:“哎,领导,要不要来一颗啊。”
葫芦挂件的穗子晃了一下,周锡兵的鼻尖自穗子后头露了出来。王汀心里头想,哟,之前都没注意,这位周警官的鼻梁生的还挺端正的,属于美容整形科能够拿出去当标准理想效果的那种。她脸上的笑没变,伸手倒了颗口香糖在周锡兵手心里,开玩笑道:“排排队,分果果。”
林奇乐呵呵地接话:“那你可得给我们领导找最大最甜的那个,也拍拍领导的马屁啊。”
青色的薄荷味口香糖落在周锡兵的手心中,他微微点头道了谢,也跟着开玩笑:“那也该拍车屁。股,不然怎么叫拍马屁啊。”
他话音一落,车尾巴就发出了一声巨响,整个车子都癫了一下。林奇勃然色变,想要开窗大骂后面突然间冲出来的改装成四不像的汽车,又硬生生地忍住了。然而对方却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车门开了,一条大狼狗蹿了出来,身后跟着个额头上刺着虎头刺青的男人,手里拎着铁棍过来敲车窗门:“哥儿们,哪儿人啊,这车子瞧着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