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很虚弱,顾默言的解毒丹其实不能完全清除太子体内毒素,堪堪将命救回了,能抑制毒药发作十日左右,药效过后,还是得吃解药,
但许太医却跑了,是真跑了。
李大人因为诋毁翊亲王而被罚二十杖,虽说已经是最轻的了,没去官免职是看在他多年服侍太子的份上,可再轻那也是结结实实的二十杖,监杖大太监以前是诩坤宫的,两脚站个内八,那板子就来不得半点虚,杖杖实打,皮开肉绽是好的,年纪大了骨头脆,差点半身不遂。
李大人不在,太子妃也没了,太子能相信的人不多,加之太子妃死后,有些奸滑的看形式不好,便转了舵,往东宫去的少了,有的在家观望,因为一时还莫不清皇帝的脉,不知这位看似温和的皇帝究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个儿子,一个都不看好,太子只剩半条命,诩亲王连王爵都没了,又传出差点也中毒,莫非皇帝心里还有第三继承人?
太子跟前只有一个宫女和一个随身侍卫,昏睡了好几天,这会子睁着眼睛看床帐,细棉织的帐子是太子妃的陪嫁,上面的龙凤呈祥是太子妃亲手绣的,原本内务府置办的是丝织的,太子妃说没有棉织的手,纱眼大,更透气。
枕头也是她亲手绣的鸳鸯戏水图,旁人都用方枕,太子妃独爱圆枕,宽厚适中,枕着舒服,以前太子总睡里边儿,太子妃睡外边儿,因为太子总爱做恶梦,没有安全感,且夜里爱喝水,太子妃一夜起来起趟,亲手为他调制温水,两人在一起久了,太子稍一有动静,不用开口,太子妃就知道他要什么。
太子一直以为对太子妃就这样,母后选的人,各方面条件都符合太子妃,长得虽没有倾国倾城,倒也清秀端庄,书香门弟,琴棋书画那些自不必说,样样都是好的,性子偏冷,却心细,嫁进来后,没有多喜欢,也没有不喜欢,是个精明能干会操持的,东宫后院打理得井井有条,太子的生活也安排得妥妥当当,没出过差错。
这么些年,为太子生了两个孩子,太子并不好女色,后宫只有两个良媛,还算简单,太子回去总能看到太子妃立在廊下微笑地迎接,没有太多话,却只要一个眼神她就明白他心中所想。
原本以为,这本就是夫妻该有的样子,所以,不以为然。
可自从她死后,太子才发现,很不适应,她死的时候没觉得有多难过多伤心,毕竟于太子来说,女人多了去,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可是,回宫时再也见不到廊下那么纤细的,微笑迎接的身影,夜晚口渴时,再也不会有人送上温热适口的茶水,两个孩子经常哭,没娘的孩子哭声听着象在剜心。
屋里处处都是她的影子,处处都有她的痕迹,却再也见不到那个人,太子的心,才后知后觉的痛了起来,跟被虫啃咬着一样,伤口一点一点积累,慢慢变大。
“殿下,用点粥吧。”宫女轻声问道。
太子侧目,屋里冷冷清清,两个孩子被德太妃接走了,更显冷清。
“秀琴……”太子很难过,以前曾病过一回,太子妃衣不解带的守在身边,事事亲力亲为,皇后虽爱太子,却碍于皇后的身份,对太子管教甚严,太子妃既是妻子,也是母亲,太子只有在她跟前才会显向脆弱任性的一面,只有在她面前才不用端着储君身份,才能偶尔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宫女吓得跪下:“殿下,太子妃她……”
太子妃……死了!
太子收回目光,又看着帐顶发呆,一言不发。
宫女偷偷抹了泪,又劝:“殿下,您都好几天没进膳了,好歹用一些吧。”
“荣妃娘娘来了。”外头太监高声禀报。
太子没什么反应,仍看着帐顶。
有尚宫迎出去。
荣妃一只好支着腰腆着大肚子慢慢走了进去。
“太子可好些了?”荣妃的仪仗仅次于贵妃,算是四妃之首了,地位可见一斑。
东宫中人跪下行礼,荣妃抬抬手:“免了,皇上太忙,抽不开身,让本宫过来瞧瞧太子。”
进了内殿,太子睁着眼睛,却没甚反应。
荣妃也不介意,缓缓走到床边,宫人都呆了,不知该如何应对,对方是个大肚子,又是以长辈身份来的,太子本该起身行礼,就算身体有恙也该欠欠身子做做样子。
“抽个凳子过来。”哪知荣妃是真不介意,微笑道。
宫女忙搬了官帽椅过去,可不敢真只拿条凳子,万一没坐稳摔了呢?
荣妃在床边坐下,抬手探了探太子的前额,太子愕然侧目,荣妃很自然地又探了探自己的额:“还好,没发烧。”
太子眉头轻蹙。
“我带了泡辣椒来,是默言亲手做的,我怀了身子后,口味就变了,老吃不下饭,看什么都腻得慌,她这泡辣椒很是开胃,说是用生抽和醋泡的,还添了冰糖,那丫头就是同旁人不一样,哪有做泡菜还放冰糖的,好吃是真好吃,就是费钱,生抽和冰糖都贵。”
她一边絮叨一边自宫女手中接过白搪瓷罐,空气中立即散发着酸酸的味道,太子本就好多天没吃东西,被刺激得口水泛滥,忍不住皱眉:“荣母妃……”
口中被塞入一条辣椒,被刺激的味蕾分沁更多口水,太子竟没吐掉,嚼了嚼,竟还不错,辣,酸酸的,很脆。